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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葉上的魚膾說:“這是什么,我可以試試么?” 阿俏點頭,遞給她一根牙簽,“當然,魚膾蘸上醬油吃,好著吃呢!” 阮清瑤于是用牙簽挑了一塊阿俏現剖出來的魚膾,蘸上少許醬油,送入口中,微閉上眼。 因這魚膾使用剛出水的魚現剖的,新鮮至極,腥味少,但是本味淡。加上醬油以后,卻立即不一樣了,魚rou本身的鮮甜全部被激發出來,同時添了一層不算太咸的底味,夾雜著一絲清淡的醬香,極為適口。 “唔” 阮清瑤是全明白了,當即大手一揮,笑著說:“很好,貴醬園的醬油,我這就全包了!” 周圍的人一下子都笑了起來。阿俏則大方地托起瓷盤,請左右幾個展位的人全將這魚膾品嘗過。 趙立人自己也算是個經年的老饕,嘗之贊不絕口,連連嘆息,說:“要不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股東,我恐怕就要立即將你們醬園的醬油全訂了去。” “是,趙東家,等回了省城我們就送一壇最好的醬油去您的‘小蓬萊’。”阿俏抿著嘴樂。 “只怕回頭我的‘小蓬萊’的招牌上還得寫上,佐料由‘五福醬園’特供,這樣沒準兒名氣還更響些。”趙立人一本正經的樣子,將大家都逗樂了。 正在這時,阿俏她們忽聽有人嘰里咕嚕地說著洋文,朝這邊過來。 說實話,說是“萬國博覽會”,可是這都開展第二天了,阿俏她們才頭一次見到有金發碧眼的洋人來這展會現場。 “聽說昨天他們洋人都聚在那邊的輕工業區。聽說他們對咱們的絲綢、瓷器特別感興趣,可能咱們這樣的吃食,洋人也不大習慣吧!” 阿俏上輩子見過洋人,甚至她的“阮家菜”還真個兒接待過洋人食客。所以阿俏對那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并不覺得特別驚異。只不過上輩子她接觸過的是“中國通”,這會兒見到了真正一句中國話都不會說的洋人,倒有些緊張,真不知見了該如何溝通。 好在那洋人是帶了通譯的。 少頃,這洋人由通譯陪伴著緩緩過來,擺著一副隨處看看的樣子,經過阿俏她們的展位,大約是被那一大盤的魚膾吸引,于是就嘰里咕嚕地問那通譯。阿俏猜大約是問她們的展位是推介什么的。 只聽那通譯不斷地回答:“繅絲,繅絲……” 這下阿俏摸不著頭腦了。 繅絲廠?惠山這一代,繅絲廠是挺多的,原來總是跟她對著干的李善人,家里就開有繅絲廠。 可是繅絲廠產出的絲綢面料,不在這個區,在隔壁一個展區啊。 通譯還在解釋,洋人大約對這些不大感興趣,踱著步就走了。阿俏她們不免都有點兒失望。 突然,阮清瑤悟過來什么,大聲說:“我明白了。” 阿俏問她,她只說那通譯說的不是“繅絲”,而是在解釋,她們所做的是一種醬汁。 阿俏目瞪口呆,小聲說:“原來‘繅絲’,就是‘醬汁’的意思啊!” 她一豎大拇指,贊道:“二姐,你原來是會洋文的,這個真真了不得。” 她這么一說,旁人就都對阮清瑤上心了,“哎呀呀,真看不出來,這么漂亮的一位大小姐,人長得端莊,竟還會說洋文。真是教我們見識到了!” 阮清瑤登時一陣得意。 她確實在學校里修過英文,只不過從來沒真刀真槍地上手用過,離開學校之后便漸漸都忘了。沒想到在這兒竟然聽懂了一句通譯和洋人的對話,令她一時興奮不已。 正在這時,遠遠地,又見到有個洋人,高高大大的個子,頂著一頭金色發紅的短發,鶴立雞群似地走過來。 阿俏趕緊捅捅阮清瑤,說:“二姐,又有洋人過來了,看上去沒帶通譯。姐,你去招呼招呼他唄!” 阮清瑤一個激靈,心想,她不過就是蒙對了一個詞兒而已,哪里就真的能和洋人交流了? 可是阿俏卻比她快一步,還真的探出身子去,向那邊的洋人招了招手。 那洋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周身收拾得干干凈凈,看上去斯文體面。聽見阮清瑤招呼,這人又驚又喜,當即停下腳步,留意起阿俏她們這個展位上的物事。 阮清瑤聽見來人在用英文問:“這是什么?”她一時便愣了,這么復雜,要她怎么回答? 阿俏在一旁偷偷一捅阮清瑤,小聲說:“繅絲啊” 豈料這話教洋人聽了去,竟然便聽懂了,點點頭,彎下腰,凝視那種深赤色、反射著神秘光澤的東方醬汁。 “姐,你跟他說,這些是可以試吃的!這是魚膾,是新鮮的魚rou,雖然是生的,但是絕對可以吃,蘸一點這個醬油,味道就會很好” 洋人看得有趣,見阿俏與阮清瑤眼里都是慫恿,當下也有樣學樣,取了一片魚膾,蘸了醬油送入口中嚼了,一面嚼一面點頭,最后也伸伸拇指,隨即向阮清瑤她們道一聲謝,轉身離開。 周圍展位上的人就都全聚上來,要聽阮清瑤解說,那個洋人最后嘰里咕嚕都說了些什么。 阮清瑤只得自己胡編一通,說什么“魚rou很新鮮”,“中國的這種醬汁很神奇”,總之都是好話,自吹自擂一通,反正她吹噓的也是自家的產品。 眾人聽了也覺得美滋滋的,覺得這洋人來到他們的地界兒上,到底還是對他們辛勤釀造的物產表示了欣賞與尊敬。大家紛紛散去,打定主意,以后要再遇到沒帶通譯的洋人,就到這里來找阮小姐,找年紀略大的那個。 阮清瑤得意洋洋了一陣,見到阿俏正在她那只銀杏木砧板上繼續剖魚,一面剖魚一面偷偷地在笑。 阮清瑤一見,立時羞紅上臉。她雖然知道阿俏從來沒在學校里修過洋文,可是恐怕也早已看出自己先前是在胡說八道了,忍不住走上去,伸手在阿俏的胳膊上虛擰一把,“壞丫頭,盡惦記著你姐出丑呢?” “我哪有?”阿俏憋得不行,索性笑出了聲,說:“二姐剛才的‘表現’,真是精彩絕倫,我佩服都來不及呢!” 阮清瑤越發認定了阿俏的“壞”心思,伸手作勢去咯吱,阿俏生怕把魚膾切壞了,趕緊丟下刀,同時躲過阮清瑤的“魔爪”。姐妹兩人笑鬧了一陣,阿俏才將頭發仔細整理,小聲說:“二姐,你的本事其實真挺大的,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只要你肯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報的。” 阮清瑤聞言一怔,也伸手去將腦后的大波浪捋了捋,默然不語。 她確實覺得,與阿俏和解之后,她的人生變得充實多了。阿俏說得對,努力了,就有回報,她如今的確不用恣意玩樂到深夜,才能在酒精的幫助下進入夢鄉;她也不像剛從薛家回來的時候那樣,為一兩個小錢斤斤計較了她知道以后自己有時間,有能力,能把失去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