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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如釋重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出神地望著自己的一雙手。阮清瑤張開雙臂和小凡抱在一起,兩人跳著歡呼一陣,阮清瑤突然住手,虎著臉說:“小凡,你這沒大沒小的!我可是你家的二小姐!” 小凡嘻嘻一聲笑,正待說什么,只見寧淑扶著心口走進來,問:“看見阿俏了么?” 阮家人一起迎上去圍住主母,阮清瑤關(guān)心地問:“媽,你還好么?阿俏應(yīng)該在樓下雅間那里?!?/br> 寧淑搖搖頭,說:“我就是從那兒來,阿俏不在那里。她……她沒上來過?” 阿俏確實不在雅間那里,她找了個機會直接從“小蓬萊”溜了出來,此刻正置身省城的鬧市街巷之中。 她腳下輕快,卻不辨方向,不知該向哪兒走。舊歷八月底的天氣,已漸秋涼,眼見一朵陰云蔽日,便淅淅瀝瀝地下起秋雨。 街上的人不多,阿俏百無聊賴,伸腳踢起面前的一大片法桐落葉,金黃的落葉亂紛紛地從她身邊飛開,濕漉漉地砸在地面上,發(fā)出“刷刷”的聲音。 這回,是她勝了!阿俏想,可是她此刻卻無比心累,竟沒有多少興奮地感覺。 阿俏沿著道路走了一陣,冷不丁發(fā)現(xiàn)街邊的櫥窗里正亮著燈,燈光照耀著櫥窗里陳列著吃飯用的青瓷碗碟,再日常不過的物件兒。 不知不覺,她竟來到了“知古齋”店外。 阿俏心里一陣茫然,抬腳步入店中。她來過兩回,店里的伙計已經(jīng)認得她了。 “這位姑娘,我們老板不在,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您盡管吩咐就是?!?/br> 阿俏想了想,終于問了一句:“你們店,有沒有,明宣德……江山海水紋青花臥足碗?” “喲,姑娘,連您也來問這件器物啊,看來這物件兒在省城是真的火?!被镉嫺吲d地說,“我們‘知古齋’正巧有一對,您等著,我去給您拿來?!?/br> 阿俏默默地想:原來正巧有一對…… 少時那伙計抬了一個巨大的錦盒出來,打開一看,自己也不免“咦”了一聲,道:“這可真對不住,可能是我們老板做主,已經(jīng)賣了一件出去。如今小店只剩下一件?!?/br> 阿俏見那只錦盒里鋪就的彩綢之上,盛放著一只色彩明艷、釉面光潔柔和的青花臥足碗。這只臥足碗旁邊,還空著一個凹槽,想必原本還有另一只的。 阿俏伸出手,那伙計立即貼心地遞上一副棉布手套。 阿俏將那只臥足碗從錦盒里取出來,翻來覆去地看了,終于能確定,這一只,與她在“小蓬萊”用來盛金湯遼參的那一只,臥足碗,一模一樣,原本就是一對。 那一只,在她正需要的時候,送到了她手里;而這一只,則靜靜地在這件店鋪里等她。 他做事永遠是這樣不著痕跡,卻總是能明白她的,明白她的苦痛掙扎,也明白她的無可奈何。 可是一念及此,她心里竟覺無比酸苦為了這次的事她究竟付出了多少艱辛?她為人所傷,卻還要在此之上另唱一出苦rou計;她付出了全部心血,承擔了一切風險,在人前對自己做到最狠最絕,到頭來,她所做的,竟還不如一只……臥足碗。 阿俏垂下眼簾,珍珠似的貝齒緊緊咬住下唇。 “這位姑娘,如何?這只臥足碗,小的可不敢直接報價,您但凡有愿意接受的價格,不妨留個數(shù)字。等我們老板一回來,我立即向他請示,這樣可好?唉,姑娘,這位姑娘……怎么就這么走了?” “知古齋”的伙計嘀咕著,望著阿俏在綿綿的秋雨之中奪路而走,沿著店外寂寥的街道,快步離開。 阿俏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只覺得在這世上自己用盡了力氣,卻還是在這個屬于男人們的世界里,被那層重重的權(quán)勢壓得喘不過氣來。心頭有一腔被壓抑的火,似乎永遠無法宣泄,她只能快步奔行在這條秋日蕭索的大街上,等待著她盡剩下的那力氣被迅速耗干,就此臣服于這個弱rou強食的世道。 突然她停住腳步,陡然回頭,望著身后“知古齋”那座樓上二層辦公室的窗戶。 她能感覺到他的關(guān)懷,可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身影,這令她的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墜??伤质冀K不是一個能放任情緒的人,一旦確定了見不到,她就立即逼自己放下,扭過頭,轉(zhuǎn)身就要走雨勢漸大,她終究不能在此停留。 一轉(zhuǎn)身,阿俏險些撞上一個穿著長衫的男人,她總算在最后一刻剎住了腳,否則便會正正地摔進那人懷里。 一柄油紙傘的傘面向她頭頂上移過去,為她遮住了寒涼的秋雨。 阿俏竟怔在當?shù)?,隔了好久,才想起來緩緩抬起頭,望著面前那張英俊的面孔,那對溫柔的眸子。 “你真是個傻孩子!”沈謙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說話時有輕柔的熱氣噴在阿俏粉櫻色的額頭上。 他的目光似水,從她發(fā)上那只玳瑁發(fā)夾上劃過,又落在阿俏露在衣袖外面的小臂上。 “竟然對自己這么狠。”他伸手,輕輕地抬起阿俏的右臂,指肚在她臂上的疤痕上輕輕滑過,最終將那傘的傘柄塞在了她的手里,又勾起她的左臂,雙手將她的一對小手連傘柄整個兒包住,呵了一口氣。“也不想想,他們……那些人,有哪一個,配得上你這樣去拼的?” 阿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雙眼熱熱的,卻也只死撐著不肯哭,任憑沈謙修長的手指在她面頰一側(cè)稍許勾了勾,替她將兩綹散發(fā)輕輕地別到耳后去。 沈謙將傘柄塞在阿俏手里,袖中又落出個小瓷瓶,也順勢塞進阿俏抱著傘柄的一對小手掌心里,隨即輕輕一抬頭上戴著的禮帽,向她行了一個溫文爾雅的脫帽禮。 第119章 阿俏持著那柄油紙傘,沿著秋日凄清的街道緩緩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回到阮家。 阮家主母寧淑一聽說阿俏回來了,立即說:“走,司機去發(fā)動車子,我送阿俏去醫(yī)院。” 去醫(yī)院? 阿俏的眼登時直了。她算了算去,算過所有人的反應(yīng),卻唯獨算漏了這個娘。可難道阮清瑤也沒幫她私下解說一二? “是呀,媽,趕緊帶阿俏好好看一看,千萬別留下什么隱患才好。”阮清瑤蹬著高跟鞋,“蹬蹬蹬”地迎出來。她早就把束發(fā)的發(fā)帶什么的都拆掉了,一頭大波浪瀟灑地散在腦后。 阿俏盯著她。 阮清瑤便沖她皺皺鼻子,那意思是:許你拖我下水,不許我看一回熱鬧? 阿俏無奈,還沒來得及將手中的油紙傘收好,就被寧淑拖走了。 在醫(yī)院里,阿俏則萬分抱歉地望著當初為她“接骨”的大夫計宜民,看這位計大夫被迫展現(xiàn)浮夸的演技。 “什么?這是真的?” 計宜民沖著阿俏大喊,阿俏只能沖他無辜地眨著眼睛,盡量配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