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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父母兩人已經坐到了花廳里:寧淑板著一張臉,全無半點好氣,阮茂學卻坐在她身旁,臉依舊紅撲撲的,面前有一碗醒酒湯,但看上去好像還沒有動過。 “寧淑” 阮茂學拖長了聲音喚了一聲妻子。寧淑別過臉不理他。 “你夫君醉得連勺都拿不動了,這點醒酒湯,恐怕還要請夫人你代勞呢……”阮茂學腆著臉,用一本正經的腔調對身邊的妻子說。 只聽寧淑輕輕地啐了一口。 阿俏聽著趕緊握著嘴躲到一旁,她剛才險些就笑出了聲。這時候躲在暗處,阿俏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兩口子,鬧到現在,總該消停些了吧! 她想起衣袖里那封電報,當即取出來,想就著遠處的燈光略看一看。忽聽花廳里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二老爺,既然二太太不愿意侍候您,就讓我來服侍您喝醒酒湯吧!” 阿俏一抬頭,見到花廳里父母兩人之間,陡然間多出一個常小玉。她懊惱無比,忍不住伸手去拍自己的額頭:就差這么一點點,剛才恐怕只要再等一秒鐘,也許寧淑就順著臺階下,端起阮茂學面前那碗醒酒湯,開始用勺一勺一勺地喂丈夫喝起來。 老天爺吶,為什么這常小玉竟能這么神出鬼沒,總是能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 她探頭往花廳里看去,見到原本花廳里兩個人影此時變成了三個,父母兩人之間,陡然間多出了一個年輕女子的婀娜身影,一眼望去竟不知是常小玉還是姜曼容。這多出來的身影刺眼得要命,一時讓阿俏忍不住要去揉那酸痛的雙眼她陡然間意識到,她的父母,已經再也無法回到過去那樣毫無芥蒂的親密關系,而阮家,怕是也一樣回不去了。 聽見常小玉這么說,阮茂學就著醉意呵呵地笑起來,說:“寧淑,你看看人家小玉……” 寧淑“啪”的一聲就朝起站,準備要離開。 常小玉大約聽了阮茂學這一聲夸獎,得意至極,坐下來舀了一勺醒酒湯,送入阮茂學口里,同時嬌聲說:“老爺,二太太平常很辛苦很忙的,所以這些小事,您就不要都麻煩她了,吩咐我就好,我反正空得很!” 阮茂學嘴里含著一口醒酒湯,笑嘻嘻含混不清地說:“寧淑……你看看人家……” 寧淑一聲不吭,轉身就走,阮茂學一口醒酒湯“噗”的一聲就噴了出來,大喊一句:“寧淑!你就不能……” 你就不能放軟一點身段,你就不能人前稍許給我點面子嗎? 阮茂學這聲音里,也是帶著好幾分心酸的。 “阿俏,”寧淑來到花廳口,發現自家閨女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花廳門外,當即板著臉招呼了一聲。 “這個……娘,祖父說,這個電報,給你。”阿俏靈機一動,想起了手中還捏著一張電報。 “哦!”寧淑接了,就著燈光看了看,然后轉身走進花廳里。她和阮清瑤一樣,喜歡穿高跟鞋子,這時鞋跟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悠悠的,篤篤定定的。 “阮茂學,我兄嫂明日路過省城,會來看看我們……我和阿俏。” 阿俏在花廳外聽真了,就忍不住心花怒放:這是舅舅舅母啊!舅舅舅母來省城看她們娘兒幾個了啊! “什么?” 坐在花廳里的阮茂學卻白了臉,睜圓了眼望著妻子,原本那八分酒意此刻最多也就剩個兩三分。常小玉手里卻還托著一碗醒酒湯,手里捏著瓷勺不曉得是不是該遞出去。 片刻后,阮茂學伸手將常小玉的碗和勺都隨便一推,硬撐著桌面站起了身,結結巴巴地說:“明兒舅兄大駕光臨,寧淑……寧淑,你說該怎么迎接……就,就怎么迎接。” 阿俏聽舅舅舅母閑聊時說起過,當初父母決定在一起的時候,舅舅舅母曾經極力反對這樁婚事,說白了就是反對和這樁婚事綁在一處的不平等條~約。可后來母親寧淑還是一意孤行,嫁入了阮家。當時舅舅寧沛為了meimei,大約好生威脅過阮茂學,直言他若是有半點對不住寧淑,就一定會帶meimei離開云云。 所以眼下阮茂學聽說寧沛夫婦要來省城,幾乎立時嚇傻,酒也嚇醒了,也不敢再借常小玉來逗寧淑的話了。 寧淑見了阮茂學這副慫樣兒,一時沒繃住,險些笑了出來,后來想想,卻終究還是覺得心酸,只得搖搖頭,平鋪直敘地說:“我侄兒如今在鄰省尋了個不知什么差事,兄嫂這次來是去看他,在省城停留一晚,順便來看看我們。住處什么的你不用費心,寧家在省城里原本就有產業。” 說著她瞥一眼常小玉,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可是見了舅兄,這些該說的事兒究竟該怎么說,在你。” 第107章 阿俏還從來沒見過父親阮茂學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阮茂學一早上起來,就把家中的仆傭聚集起來,說了舅老爺登門造訪的事兒,囑咐他們千萬別提家里還有個常姨娘的事兒,還應承了所有人:若是這一天能太太平平過去,不出岔子,回頭人人有賞。 而常小玉從一早上起就不見人影,阿俏猜該是阮茂學囑咐她藏著千萬不能出來,也千萬別到主母跟前去討嫌。常小玉就只能躲著。 舅爺舅太太前來探視一回當家主母,結果這阮家大院上下一下子就將風向全看清了。原本還有些仆傭暗中起過巴結常小玉的心思,這如今,全跟在寧淑身后,一口一個“二太太”。 阿俏心想,若真的設身處地想想,常小玉其實挺“倒霉”的,竟攤上阮茂學這樣一個“老爺”。只不過她對常小玉全無半點同情:這個女孩子,當初是她自己選的路,無人逼她,日后是寵是辱,都只能她自己擔著。 中午的時候寧沛夫婦趕到了阮家,而阮茂學特地從市府請了半天假,早早就趕回家來陪著“舅兄”。 然而寧沛夫婦最想見的,卻還是寧淑母子三人。阮浩宇在外求學,無法臨時歸家,只得罷了。舅母張英一見阿俏,立時紅了眼圈,叫了一聲“阿俏”,就把她攬到懷里,抱了好一會兒,這才放開左右看看,見出落得確實好了,稍稍松了一口氣,說:“阿俏,你這可是……長成大姑娘了!” 阿俏見了將自己當親女一般看待的舅父母,心里自然也激動,見舅母如此,趕緊好言勸住,先問起寧老爺子,又問起寧有信的消息。 寧沛與張英忍不住對視一眼,寧沛開口:“有信他……唉,一直嚷嚷著要混出個人樣兒來,所以先是去了外省做學徒,后來說是有人提拔,尋著了個妥帖的差事。但是到底如何,舅舅舅母還是不大放心,總要親自去看過才知道。” 阿俏這才知道,原來她離開潯鎮不久,表兄寧有信也隨之離開故鄉,外出闖蕩。 她一面出神,一面聽見舅舅寧沛問起寧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