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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行此大禮,起來吧。” 說完,趙曜就執(zhí)筆開始寫寫畫畫,也不知在寫什么,他這一寫就寫了半個時辰,而在此期間,陳赟一直站在書房中間,端端正正、規(guī)規(guī)矩矩,一句話都沒說。 趙曜擱筆之后,才抬頭認(rèn)真去看這位山東都司的都指揮使。此人身長八尺,面如重棗,唇若涂脂,端的是相貌堂堂、威風(fēng)凜凜,一看就是個常年駐外的武將。最要緊的是,此人很有耐心,這半個時辰,竟一語不露。 趙曜笑著看向陳赟:“陳大人緣何會來此處?” “通州知府曾快馬送信至山東都司求助,第一封請求臣帶兵援助,第二封請求臣保護殿下。”陳赟回得一板一眼。 趙曜等了一會兒,才挑眉看他:“沒了?” 陳赟很認(rèn)真地點點頭:“沒了。” 瞧著他那樣子,趙曜忍不住笑著搖搖頭,上一個那是舌燦蓮花,滔滔不絕,恨不得把他侃暈了,這個呢,更厲害,三棍子敲不出個悶屁! 趙曜又犀利地追問:“你為何不答應(yīng)錢大人的第一個請求?通州危機,你既知曉,為何不派兵營救?” 陳赟聞言,左手忍不住握成拳:“山東都司下轄十二衛(wèi)所,每一衛(wèi)所又轄五個千戶,一個千戶所不過一千兵,我山東都司即便傾巢而出,亦不過六萬人,殿下可知,南下攻城的韃靼人有多少?” 趙曜怒火高熾,狠狠一拍桌子:“陳赟!國難當(dāng)頭,未戰(zhàn)先縮,你還覺得自己很有理嗎?!” 陳赟撩袍,直直地跪倒在地,抬頭看向趙曜,還不退縮:“便是再讓臣選一次,臣也不會帶兵援助通州。” 趙曜似已怒極,拎起硯臺,猛摔到陳赟跟前,差一點就砸在了他的頭上,可陳赟不僅一絲不退,甚至還抬頭直視趙曜,眼里似乎亦有熊熊怒火在燃燒:“殿下,您要治臣的罪,臣絕無怨言!臣只有一句話,但凡河北都司能出一半兵力,臣就不會像這般束手無策!” 把這句話逼出來,趙曜便知曉,已經(jīng)撬開了陳赟這個悶葫蘆的口子了,他就是想讓他說,讓他把軍隊的弊端好好說出來! 果然,陳赟又怒又委屈,這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臣剛放言,這華東華北十個都司,臣的兵拉出去,絕對不會輸給他們?nèi)魏我粋€!河北都司下轄十七個衛(wèi)所,近十萬兵,到如今,他能拉出來一萬戰(zhàn)力嗎?!還有浙江都司、福建都司,年年倭寇來襲,年年給他們增兵增千戶,結(jié)果呢?被幾千倭寇打到了縣衙!這大周的兵,還能算兵嘛!” 最后一句說的誅心,陳赟一禿嚕出來,就后悔了,立刻噤聲,不敢再說,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趙曜,就怕他這一次要把凳子砸他頭上! 熟料,趙曜非但沒有如他想象中一般大怒,反倒放聲大笑,笑得陳赟寒毛倒豎。好一會兒,趙曜才笑罷,對陳赟道:“說得好!接著說。” 陳赟偷覷了趙曜一眼,不明白剛剛還怒火中燒,恨不得把他拉出去剁了的小太子,為何突然又如此大喜,只能腹誹,皇家人果然都喜怒無常。 不過既然讓他說,那他就說:“臣只想說,許是太平日子過久了,地方這些兵,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兵樣子了!臣斗膽說一句,若是僅憑如今這些兵,想要打退韃靼人,難如登天!” 很好,這說的,一句比一句誅心,趙曜用怪異的眼神瞅了瞅陳赟,難怪這人三棍打不出個悶屁,若一開口就說這些話,那還真不如閉嘴。這人能混到一省的都指揮使,看來能力真的不是一般超然啊! “那你倒說說,你有什么法子?”好在趙曜的心理底線和一般的皇帝完全不一樣,這些所謂誅心的話,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臣以為,太/祖開國之初,在軍制上,是募兵制和屯田制并行的,雖各地都設(shè)有都司,用力管理出身軍戶的士兵,但也一直有招募非軍籍的普通人入伍,這些人于軍戶不同,是朝廷發(fā)俸祿,而非如軍戶一樣自己種田。可是之后,募兵招來的人越來越少,為了節(jié)省國庫開支,軍隊里只剩下屯田的軍戶,更別說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情況……”陳赟一旦開了口,那就停不下來了,甚至都不會想到要去注意一下上司的臉色,真是耿直至極。 “原先,邊疆幾省還是保留募兵制的,那幾個將軍也一直駐守邊疆,并不與中原幾省的指揮使輪換,但是,二十年前,項秦風(fēng)將軍死了,最后一支募集來的邊疆神兵,也不復(fù)存在了。”說到這里,陳赟的語氣明顯還很痛惜的樣子。 趙曜雖然常常被陳赟這耿直脾氣驚訝道,但是此人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而此人的能力又確實不凡,正是他現(xiàn)在急需的人才!江南可以不用去了,但山東,他是必要走一趟。 趙曜笑著起身,走到陳赟面前,躬身將他扶起,很寬慰地拍拍陳赟的肩膀:“大周有陳卿這樣的良將,何愁國之不興?!本王決定了,與陳卿一道,往山東去!” 陳赟:啊哈? 第34章 甜蜜蜜 當(dāng)趙曜和陳赟對視而笑, 很有默契地一道走出來的時候, 宋貞敬就有了不祥的預(yù)感。當(dāng)趙曜宣布, 他下一站是去山東, 而不是江南的時候, 宋貞敬就徹底崩潰了。他立刻便急著道:“殿下,您怎么, 怎么又決定去山東了?” 趙曜拍了拍陳赟的肩, 很是慷慨大氣地說:“宋大人, 聽罷陳大人的一番話,本王終于知道了該做什么!你說的對, 大周如今風(fēng)雨飄搖, 父皇又遭此劫難, 本王必須要立起來, 才能不愧對祖宗, 不愧對天下百姓!” 宋貞敬連忙接話:“對啊,對啊,所以殿下你更要……” “所以, 本王更要去前線, 入戰(zhàn)場!本王已經(jīng)決定要去山東了, 山東有黃河天塹,是守住北方的最后一道防線,本王要在山東和韃靼人決一死戰(zhàn)!”趙曜說得極其堅定,慷慨激昂,一番少年意氣顯露無疑。 宋貞敬的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他能說什么?他還能說什么!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難道能說出讓太子殿下不要和韃靼人打仗,不要去救他父皇,直接去南方登基稱帝這種話嗎!他要是敢說,陳赟就敢當(dāng)場拔刀! 宋貞敬很后悔,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陳赟竟然也會來,還來得這么早!最要命的是,這個陳赟竟然深藏不露,有這樣一番說服人的好口才!想他之前和此人來往,此人都表現(xiàn)地像個鋸嘴葫蘆! 河南和山東是交界的,所以這個陳赟,他其實打過不老少的交道,此人雖則練兵不錯,但為人魯鈍木訥,更是山東一霸,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紳都苦他久矣,若非山東布政使張遠包庇他,他如何能如此橫行霸道!如今,竟栽在這個人手上,他著實是痛心疾首! 哎,現(xiàn)在說這些都太晚了,早知道他就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