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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無光。姜明霜站在廊下看著陰云密布的天空,越發惴惴不安了。 過了午時,宮里迎親的車駕冒著雨到了。 一應禮節都有宮中派來的內侍和女官提點,姜明霜按部就班地任宮人替她梳妝,按品換上朝服。 姜明霜怔怔地望著妝鏡里陌生的自己,撲了厚厚一層胡粉的臉白得慘然,眉卻描得極黑,與她略帶琥珀色的眼珠有些不相稱。宮人用極細的筆蘸了朱紅的口脂替她勾唇線,極細的紫毫筆尖觸到她的嘴唇時,姜明霜不由自主劇烈顫抖起來。 宮人笑著道:“還請娘子莫要動,奴婢沒法兒畫了。” 姜明霜越發不能自已。鐘薈一直在旁默默地陪著她,連忙在她身邊跪坐下來,緊緊握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輕輕拍她的背,她很想說些前程似錦之類的吉利話安她的心,可終究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不斷輕聲道:“阿姊莫怕。” 姜明霜點點頭,慢慢平靜下來,對著銅鏡用力笑了笑道:“總有這么一遭的。”也不知這話是對誰說的。 司徒鈞和姜明霜不是正經夫妻,三媒六證和十里紅妝自是沒有的,只能從娘家帶幾車箱籠入宮。 將近黃昏,啟程的吉時快到了,姜明霜去正院向祖母和父母辭行。 孫女出嫁是喜事,姜老太太盛裝打扮,頰上抹了圓圓兩團胭脂,溝溝壑壑越發明顯,叫人看了忍俊不禁,可姜明霜卻笑不出來,她跪下來朝著幾個長輩分別磕了頭。 曾氏囑咐了幾句謹言慎行、柔和嘉順之類的場面話,姜景仁知道自己也該叮嚀幾句,可望著大娘子,腦海中突然一片空白。長女自小離家,回來以后父女倆也沒相處過幾日,他對這個恬靜溫和,嘴邊總帶著笑意的女兒所知甚少。姜景仁那副為父的心腸難得動了動,可就像生銹的機簧一般不甚靈便,他有些生疏地摸了摸大女兒的頭頂,翕了翕唇,籠統地道:“你要好好的。” 輪到姜老太太,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姜明霜先伏在她膝頭哭起來:“阿婆,往后孫女不能在您跟前盡孝,您多保重啊。” 姜老太太一直不樂意孫女入宮,回想起當初女兒入宮那日的光景,心里越發不是滋味,可為了不叫她擔心,只得強顏歡笑:“傻丫頭,難不成你還能在家里留一輩子?進了宮莫虧待自個兒,有什么難處就去找你姑姑,莫哭,得把臉上胡粉沖走了,一條條的多難看啊……” 大娘子用力點點頭,接過宮人遞過來的帕子,小心地掖了掖眼睛,轉而與弟妹們話別,她將八郎和幾個庶弟庶妹的頭挨個摸過去,一邊仔細叮嚀:“八郎夜里讀書多點幾盞油燈,莫把眼睛看壞了……十娘春日花發時節少去花園,免得又起疹子……十二郎莫啕氣,惹得夫子生氣又該罰你抄書了……” 比起鐘薈和姜明淅,姜大娘更有做姊姊的自覺,弟妹們都和她親,幾個年幼的不明白什么是出嫁,只知道溫柔可親的大姊要離家,嗚嗚地哭作一團,姜明霜將他們一一哄得破涕為笑,然后拉住二娘子和三娘子的手道:“你們倆都要好好的,二娘甜的少吃些,出嫁以后不能像在家里時那么懶怠了,別欺負人家衛公子,三娘……” 姜明霜想說幾句體己話,猛然想起曾氏在場,生怕讓三娘子為難,只得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道:“你也要乖乖的。” 鐘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姜明淅用力抿了抿嘴唇,看了眼旁邊的宮人,附在大姊的耳邊道:“宮里不比自己家,人心隔肚皮,別對誰都掏心掏肺的,哪怕再親近的人也得防著點。” 姜明霜拽著兩個meimei的手不舍得放,眼看著吉時快到了,那女官便催促道:“娘子,時候不早了。” 大娘子只得依依不舍地松開手,由姜曇生背在背上往大門口走去。 兄妹倆相處的時日不多,不過姜明霜性子溫柔體貼人,給他做的鞋襪比其它幾個meimei加起來還多,姜曇生也舍不得meimei,抽了抽鼻子道:“要是有人欺負你,告訴阿兄。”說完自己也覺無力,若欺負她的人是天子呢,他這阿兄能做什么? 姜明霜卻是“嗯”了一聲,用臉蹭了蹭大兄的背脊,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有時候她玩累了懶得走路,年表兄就會這么背著她回家,那時候年表兄自己也還是個孩子,人長得瘦,背也不寬闊,還很硌人,可叫人安心,她時常在一路顛簸中昏昏欲睡,醒來時已回到了家里——從今往后再沒有一個或厚實或單薄的背把她背回家了,姜明霜再天真也知道,皇宮不是個能稱作家的地方。 姜曇生小心翼翼地把meimei放到車上,姜明霜最后望了望那些熟悉的臉龐、房舍和一草一木,提著裙裾進了車廂。 輿人揮動鞭子,車輪轉動起來,軋著姜府門前的石板路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姜家出了第二位娘娘,自然是觀者如潮,巷口幾乎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姜明霜只覺得耳邊一片嘈雜,將銅鈴聲都蓋住了,然而在這喧天的熱鬧中,她卻感覺前所未有的冷清。 行至銅駝街時,雨突然停了。 姜明霜下車時,只見云破天開,洗濯一新的巍峨宮城在陽光下流光璀璨,仿佛許她一個光明煌然的未來。 第140章 喜訊 光陰似水, 不知不覺大娘子入宮已經近一個月了,蕭十娘緊隨其后, 兩人之間相隔了十來日,司徒鈞的偏袒和眷顧,那些少年時纏纏綿綿的情愫,終究也只為她贏得這十來日的先機罷了。 姜明霜在三姊妹中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像春雨般細潤無聲,她在的時候不覺得, 一旦離開院子里便好像空了一大半, 不復往日的溫馨熱鬧,連婢子們都有些無精打采。 鐘薈將她臨走前趕著替自己繡的十二牒四時花卉屏風擺在書案旁, 不經意抬頭一瞥, 心里便是一陣空落落的惘然。那時大姊正在準備入宮的各項事宜,自己的事且忙不過來,得知衛琇來求親后, 還是日以繼夜見縫插針地趕出了這件禮物,送給她時尤覺怠慢:“倉促之間趕出來的, 做得有些粗糙, 幅面又小,你別嫌棄。” 而三娘子雖然嘴上不饒人,往日時常挑剔這個嫌棄那個, 可大姊真的出了閣,她也是懨懨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勁。 曾氏被奪了中饋, 府中原先那些耳目不如原先那么好使喚了,三娘子便多了不少可乘之機,得了空便來找鐘薈,以幫她繡嫁妝為名行監督鞭策之實。 姊妹倆促膝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