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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何處找不到美貌女子,阿兄今夜帶你去見識見識。” 蕭炎當年在楊家篡逆一事中護駕有功,在同輩中也算佼佼者,堂兄弟倆原先并不親厚,蕭九郎出仕后與他同朝為官,時常一同出入,這才走得近了些。 蕭九郎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欣然前往。 兩人當日黃昏時分乘著馬車出了府,蕭熠起先不知道要往哪兒去,見馬車兜兜轉轉,最后停在了蕣華樓門外,心里升起些異樣的感覺,有些抗拒,又有些蠢蠢欲動。 “你還沒入過三進吧?”蕭炎斜睨著堂弟道,“今兒阿兄就讓你開開眼。” 蕭九郎嘴上奉承,心里有些不以為然,無非就是姿容再美一些,才情再高一些,不過一家妓館罷了,還能翻出多少花樣?然而他看著三進的重門緩緩向他打開,心里還是有些莫名的興奮——這一回是托賴堂兄的關系才得以踏足此地,總有一日他蕭熠會成為這里爭相奉迎的貴賓,就像衛琇一樣——不知從何時起,他凡事總要與衛十一郎比一比。 蕭熠心里才轉過這個念頭,便遠遠望見衛琇從庭院最里頭的一間屋子中走了出來,身后跟著一人,正是前幾日在朝會上一鳴驚人,彈劾青州刺史的諫議大夫張邵。 衛琇冷冷地朝他們兄弟倆看過來,目光落在蕭九郎臉上,微微抬起下頜,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輕蔑的神色,然后轉過臉去對張邵道:“季彥兄不必相送,衛某先行告辭了。” 張邵的臉頰如同火燒云一般:“衛舍人大恩大德,張某與拙荊唯有來世再報。” “季彥兄言重了,不過舉手之勞,無足掛齒,你已經助我良多了。”衛琇說完便徑直往前走,經過蕭家兄弟身旁時腳步頓了頓。 蕭炎先上前作了個揖道:“衛舍人,真巧。”蕭九郎雖心有不甘,也隨著兄長行禮。 “蕭中郎無恙。”衛琇向蕭炎回了個禮,然后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與蕭九郎擦肩而過,連一個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施舍,仿佛壓根就沒看見他。 蕭九郎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還是午后借酒澆愁把自己澆傻了,一瞬間氣血上涌,指著衛琇傲慢的背影,聲音不高不低地對堂兄道:“有些人看著道貌岸然,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什么知恩圖報,不過是欲蓋彌彰,愚弟無知,差點叫人誆騙了去......” 蕭炎雖然也看不慣衛琇,卻不會當面同他撕破臉,踩了堂弟一腳,使了個眼色叫他閉嘴。 衛琇停住腳步,翩然轉過身,看了蕭九郎一眼道:“蕭侍郎,這番話衛某記下了,想來你也不會忘記,依在下看,你大約要用余生來悔恨今日所言。” 第139章 139 人之耳目, 喜新厭故,這是天下之同情。 京城百姓見多識廣, 便尤其如此。天大的新文兒嚼上幾日也就沒了滋味,衛十一郎與姜二娘的一段前塵往事傳了數日便逐漸偃旗息鼓,就在這時,又一個驚雷落地:蕣華樓頭牌月觀音從良嫁人了。 而娶她之人正是當日她為情所傷時趁火打劫破她身那個寂寂無名的寒門士子——正是青州刺史罷免一案中一鳴驚人的張邵, 如今人家已不復當年吳下阿蒙,搖身一變成了天子跟前的紅人。 便有人說那月觀音也是有大造化的人, 塞翁失馬卻因禍得福, 以殘花敗柳之身成了官夫人,運氣比那姜二娘有過之而無不及——甭管那姜家發跡前家世多寒磣吧, 姜家眼下有錢有勢, 田連阡陌,仆從如云,那姜二娘也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小娘子, 這么一對比,衛姜聯姻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了。 更有人譏嘲那張邵到底是蓬門蓽戶出來的窮酸, 不知禮數規矩為何物, 娶個人盡可夫的妓子為妻房,往后難不成要指望她與別的官家女眷往來酬酢么? 張邵前陣子才戳了某些人的眼珠子,如今有了這把柄, 自然少不了彈劾他的奏章,他本就是諫議大夫出身,深諳其中的門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旁人怎么說,他仍舊我行我素,轉頭便奏劾酒泉太守于法興安官貪祿、不務公事,抗擊羌虜不力,拔了裴霄楔在西北的一顆釘子。 他無家無業,父母雙亡,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都敢捅,什么都敢往外蹦,與他正面交鋒是討不到什么便宜的,便有人圖謀取他性命于暗巷,誰知派去的兇徒大多有去無回,一名部曲有幸撿回一條命,臉上叫人拿刀畫了只憨態可掬的胖王八,哭著向主人稟報,那姓張的豎子身邊竟有高手護衛。 張邵有恃無恐,遇刺一回隔日便奏劾一人,也有劾成的,也有不了了之的,可弄得朝中風聲鶴唳雞犬不寧,幾次碰壁之后,便沒人敢拿他私事做文章了。 *** 轉眼二月中旬,崔淑妃的咳疾好轉,常山長公主終于又有空閑惦記起自個兒的終身大事來。 衛秀起初去鐘家授課是懷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眼下目的達成了,他也沒有過河拆橋,逢旬休仍舊兢兢業業地帶生徒。 司徒姮知道鐘薈同衛秀定了親,設身處地一想,這丫頭大約該相思成疾了,便好心下了帖子邀她同去。 鐘薈雖然迫不及待想見阿晏,然而大娘子入宮在即,他們姊妹相處的時間過一天少一天,想著多陪陪阿姊,遂提筆復信婉拒了。 姊妹幾個除了在松柏院陪老太太說話,便是趁著風和日麗時去城郭郊外游春。 離家之日尚遠時,姜明霜數著日子盼著入宮與司徒鈞時常相見,可真到了好事將近時,離愁別緒和忐忑不安占據了上風。 姜明霜一向不是個高瞻遠矚的人,習慣走一步看一步,隨遇而安,而此時她舉首遙望時,只看到前路茫茫而晦暗,只有盡頭處的一星微弱光茫給她些許慰籍——那是司徒鈞的承諾。 然而無論她心里如何沒底,那一天還是到了。 二月初九這一日,姜明霜醒得很早,她在床上了很久,一瞬不瞬地凝望著丁香色的織錦帳頂和四角垂著的彩絲香囊,每日睜開雙眼,這是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景象,而從今往后再也見不到了,這念頭叫她無比惆悵。 姜明霜不知不覺地嘆了口氣,旋即想起小時候表叔母曾經說過唉聲嘆氣會讓福氣溜走,趕緊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那點福氣沒有跑遠,還能不能吸回來。 這一日從清晨開始便是陰雨連綿,院中花樹萌生的嫩黃新芽似乎也因這愁云慘霧的天色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