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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瑟相和,共奏一曲?’哎喲,那宛轉低回的態度真是叫人筋骨酥麻,是個男子都拒絕不了。” “這衛十一郎慣會拿腔作勢又自恃門第,哪里看得上娼門女子,必是一口回絕了?!笔捑爬衫湫Φ?。 “那倒也沒有,”胡毋奎搖搖頭道,“當時他不是才入中書省么?那天是他上峰邢峻組的局,那位邢大人是風月場上的不敗將軍,雖對那蘭月覬覦已久,卻也有成人之美的肚量,見衛琇不接茬,以為是他年紀小臉皮薄的緣故,當即拊掌大笑調侃道:‘佳人相邀,子都焉能不從!’” 錢桐聽他說得繪聲繪色,不禁疑惑道:“胡毋兄言之鑿鑿,倒仿佛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姜曇生正聽得津津有味,也給錢桐腦門上來了一下:“要你多嘴!阿奎你且說下去!” “我不在場,可我韋表兄在啊,是他親口說與我聽的!”胡毋奎不忿地道,“你莫要再打斷我,說到哪兒了?對了,衛十一郎,這衛十一郎也是又狂又刁鉆,站起身對他上峰拱拱手道:‘既然邢公開口,某不敢藏拙,這卻是不曾學過,只好別奏一曲,獻丑了?!f著也不管那蘭月,自顧自地彈起來。” “這里頭又有什么故事?”姜曇生不解道,“不是悼念亡妻的么?” “嘿!你們不知道,這位邢大人當時剛死了妻室,才不到半年,”胡毋奎搖著扇子得意道,“韋表兄說那邢大人當即震怒,摔了個杯子,短短一首曲子還未聽完就拂袖離席,在座諸人大氣也不敢出,那衛家小子卻泰然自若只管彈琴,你們說是不是狂得沒邊兒了?” “他就不怕上峰當夜回去納雙小鞋與他?”姜曇生聽得興味盎然,幸災樂禍地道,“若是我第二日就告病不出,橫豎躲在家里他也不能奈我何。” “若是躲起來就不是衛十一郎了,”胡毋奎欽慕之意溢于言表,“他就跟沒事人似的——也是聽我韋表兄說的,他們同在中書省么——倒是那位邢大人沒幾日就遷湘州刺史應付流民叛亂去了。 “韋表兄后來說起,想來他一個初上任的舍人也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將上峰弄走,也不知是真的膽大輕狂還是已有先見之明,”胡毋奎說到此處有些口干,清了清嗓子,贊嘆道,“總之膽氣和眼光必居其一罷?!?/br> 姜曇生和錢桐似乎都叫那衛十一郎的囂張折服了,只有蕭九郎不以為然:“不過借面吊喪之徒罷了,慣會以家世驕人,不過仗著他家那種情形……天子撫恤眷顧罷了?!?/br> 連姜曇生這樣胸有漏斗的人都聽出那言外的酸意了,心道那樣的眷顧不要也罷,誰樂意那全家上百條人命換天子另眼相待啊,不過他與蕭九郎多年朋友,犯不著為個非親非故的衛十一駁他臉面,嘻嘻笑著打圓場:“你自己生得這般招人,倒說人家徒有其表!” “衛琇倒并非徒有其表,”胡毋奎認真地搖搖頭,“我三兄去聽過他與鐘蔚的清談,鐘蔚那嘴皮子你們也知道,能把死人罵得從棺材里跳出來,可衛十一居然絲毫不落下風,有一回合還將鐘蔚駁到啞口無言,也是前無古人了?!?/br> 胡毋奎的三兄胡毋基是洛京出了名的談癡,旁的不好說,清談一道卻是絕對的權威。蕭熠一時也詞窮,想了想才找補道:“誰不知道鐘蔚和他是至交,沒準是故意抬他呢……罷了,誰耐煩提他,那月觀音后來如何了?” “哦對!”胡毋奎這才想起自己要講的是月觀音的韻事,不知不覺歪到天邊去了,“衛十一郎對那蘭月不假辭色,那蘭月面子上大約有些掛不住,不知是借酒澆愁澆多了還是索性自暴自棄,沒幾日就傳出來被一個二進都沒資格入的寒士破了身?!?/br> 這種撿漏的好事怎么輪不到我?姜曇生心道。蕭熠卻是個天生憐香惜玉的情種,聽到此處唏噓不已:“如此作賤自己想必后來吃了不少苦頭。” “是啊,”胡毋奎也嘆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衛十一看不上她的事兒沒多久就傳遍了,原本覬覦她那些人都笑她虛凰妄求真鳳,活該碰一鼻子灰。出了這檔子事又已非完璧,蕣華樓便將她賤賣了,也不挑客人,給夠錢就讓接,四時八節的叫她上街拋頭露面,就是為了賺那‘京都第一美人’的名頭,好抬高身價?!?/br> “真是紅顏薄命……”錢桐惋惜道。 “唉,”一段香艷的故事講到最后卻是這么個凄涼的收場,胡毋奎也不太好受,“這月觀音也是癡情種子,到了這般田地仍舊對衛琇念念不忘,好容易盼到他來,不管不顧地堵他的路,你們道那衛郎如何?” “冷冷將她拂開?”錢桐想象換了自己能如何狠心,“還是狠狠地將她叱退?” 胡毋奎搖搖頭:“那倒沒有,衛十一只是一臉莫名地退開兩丈遠道:‘我不曾見過你,為何擋我去路?’” “這……他是真認不出來還是這么說叫蘭月死心?”姜曇生道。 “這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后者還好些,不過據我韋表兄說,看他那神情不似作偽,大約是真的沒認出來?!?/br> 幾人聽罷都不知該作何感想,既憐那月觀音一片癡心錯付,且欣羨衛十一郎的艷福,更恨他不解風情暴殄天物,個個恨不得以身替他。 “娘的,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姜曇生沉默良久,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憤然道,“你方才說給錢就行?多少錢?” *** 鐘薈去常山長公主府小住只帶了兩個箱籠,一個裝了換洗的小衣、中衣和繡帕,另一個有前一個兩倍大,鼓鼓囊囊的塞滿了蜜餞和脯臘——長公主下帖子的時候就特地叮囑了,一應衣食起居之物都已備妥,言下之意就是你那些又丑又窮酸的衣裳器物一律不準帶,帶來也是自取其辱。 鐘薈帶的是阿杏,這婢子雖沒啥用,好處是嘴緊,也不像阿棗那樣有事沒事“犯顏直諫”,主仆倆輕裝上陣,犢車剛出了姜府,鐘薈便把此次的任務派給阿杏:“我時不時要跟公主出去辦正經事,我外出的時候你就乖乖呆在長公主府,同阿織姊姊他們一起頑,明白么?” 長公主府好吃好喝,還不用干活,阿杏求之不得,自然無不應承。 鐘薈一想到第二天便可以見到阿翁和阿兄他們,興奮得輾轉到后半夜才睡過去,第二日便換上長公主早已備好的青綈袴褶,坐上一輛不起眼的青帷小安車,從角門出去兜了個圈子,往鐘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