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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東都歲時記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7

分卷閱讀47

    有機會與閥閱之女酬酢,她得作好萬全的準備,非但不能露怯,還要一鳴驚人,叫他們對她刮目相看才行。

    三娘子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以才學艷驚四座的情形,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笑意。

    牛車載著兩位同車異夢的小娘子,不知不覺到了永寧寺外,這座寺廟是士人貴女游春的好去處,寺門旁的大青槐亭亭如華蓋,堆雪般的槐花掛了滿樹。樹下有個賣草編蟲的攤兒,編好的蟲子一串串挑在竹竿上,那攤主穿皂布短衫,頭戴白巾,是個滿臉褶兒的老翁,盤腿踞坐在地上,一邊回客人的問話,一邊手中編結不輟,槐花落了一肩都未發覺。

    攤前有個穿青布短衣的總角小兒,掛在他阿娘身上又哭又鬧,手不住地往她袖子里伸,想是在搜銅錢,那婦人一手揪著小童的后領子,一手往他臀上拍去。

    鐘薈極少見到如此鮮活的市井人情,看得津津有味,連梅條都忘了吃。

    然后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有一對那樣的蟲子,是衛七娘送的,一只蟈蟈兒,一只蛐蛐兒,不過非草非竹,是頭發絲一樣細的銀絲編成的,那蟲子的肚腹是空心的,十分輕巧,兩只一起綴在簪頭當步搖,走起路來一蹦一跳,就跟真的一樣。

    她隔房的十三妹看見了羨慕得緊,她還特地去問了衛七是哪兒買的,可那可惡的小娘子只是笑而不語,撓她胳肢窩都撬不開她的嘴,最后還是自己剜心挖肺似地慷慨解囊,把那只蟈蟈送給了十三娘,才送完立刻就后悔,可送出去的東西又不好討回來,晚上偷偷悶在被子里哭了幾回才算完。

    不一會兒行至太倉轉入四羊街,到承明門前停下,由家仆呈上過所交驗,然后沿著官道一路向西北方向行去。

    出了外城,行人車馬開始稀落下來,去城越遠,人煙越稀少,到后來便只有道旁夾植的榆柳可看,偶爾有人打馬而過,連個影都沒看清,便行色匆匆地飛掠過去,留下一串悠遠空洞的銅鈴聲。

    鐘薈的眼皮越來越重,終于抱著個隱囊臥倒在了狐皮氈上。

    牛車入了山,道路逐漸崎嶇起來,顛啊顛的就把鐘薈給顛醒了,醒過來發現三娘子也趴在小案上睡了過去,半張臉壓在胳膊上,手里還捏著那卷書,鐘薈嘆了口氣,還是把書從她手中抽出來,然后拿起一旁的披風蓋在她身上。

    鐘薈活動了下手腳,感覺腹中空空,想是睡了挺久,仿佛還見縫插針地做了個夢,夢里的事和人都跟真的一樣,可她就是死活想不起來了。

    她輕輕撩起帷幔一角,便有一股冷冷的山風漏進來,牛車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上緩慢前行,忽上忽下,潺潺的水聲忽近忽遠。視野忽而開闊,忽而壅塞,開闊時遠處山巒起伏橫如眉黛,壅塞處只見水汽氤氳,山崖崔嵬,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仿佛片片金屑。

    將近午時,牛車在一處棧橋前停下,三娘子也醒了,用手背擦了擦流了一臉的口水,迷茫地瞪了二娘子片刻,然后“哎呀”一聲猛地坐起身來,掀開帷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淚都快下來了,“我還有好多首沒記住呢,到明天如何來得及,你......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果然不是根根歹竹能出好筍的,姜家這片竹林里就出了姜悔這么一根。鐘薈全然不想搭理這不可理喻的小娘子。恰好這時車隊在一處閣道前停下,邱嬤嬤提了兩人的食盒上來,姊妹倆便在車上草草用了午膳。

    姜家一行抵達常山公主莊園時已暮色四合,從半山回望洛京,仿佛有星輝落下,將萬家燈火一一點亮。

    莊園依山而建,各處館閣錯落散布在山間,由棧道和石階相連,到了這里牛車便無法繼續前行了。車架還未停穩,早有主家的仆人迎出門外,看過姜家仆從呈上的名帖,將車駕導引入大門。鐘薈和三娘子下了牛車,各坐一抬平肩輿上山,其余仆從則步行緊隨其后。

    天邊最后一絲余暉尚未褪去,莊園內已是燈火輝煌,沿途每隔數十級臺階便有一人多高的銅筑鸞燈,最難得的是每一只都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岔路口則設三十六頭金枝銅燈,將四周映照得宛如白晝。

    石階兩側旁皆植芬芳馥郁的幽蘭香草,閣道闌干上綴著千百只金鈴,夜風拂過,細碎的鈴聲此起彼伏,遠近相聞。

    三娘子今歲元日隨老太太和曾氏赴過宮宴,開過了眼界,然而仍舊暗暗乍舌,此處的奢華作派比起宮中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手心冒出層汗,將脊背繃得筆直,生怕露怯,越發裝得目下無塵。

    鐘薈也是初來乍到,卻沒有她那么曲折的心路,從早到晚顛了一路她早已經快散架了,惟愿公主準備的晚膳對得起她家的排場。

    第34章 莊園

    姜家姊妹是夜下榻之處叫做聽泉館,主屋三楹,面朝東南,院中一棵古槐足有半間屋那么大,歲久繁柯,花角榮落,是這山中原本就有的,這片館舍便是繞著這古樹順山勢而建。

    肩輿在院落中停穩,便有兩名身著青綾衣裙,頭戴白帽的侍女迎上來行禮,扶姜氏姊妹下輿。其中一人道:“今日天色已晚,兩位女公子舟車勞頓,請暫且在敝處歇息,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鐘薈和姜明淅分別去各自房內盥洗更衣不提。

    一名侍女在廊下候著,待他們收拾停當,便請道:“前廳中已略備薄酒粗飯,請女公子隨奴婢來。”

    “有勞,”鐘薈下午睡了一路,又洗去了一路風塵,此時毫無疲態,換上一件煙色繡山礬花的單衣,丁香色羅裙,在竹燈籠的光暈中越發顯得眉目娟秀,“今日還有旁的客人到嗎?”

    那侍女長著張嬌憨的圓臉,鼻子rou乎乎的,笑吟吟地答道:“蕭尚書家的女公子下榻在江離閣,秦刺史家的兩位女公子在煙霞館。武元鄉公主、衛侍郎和裴黃門等各家女公子明日才到。”

    鐘薈一聽那武元鄉公主的名號便頭大,此女是汝南王的三女,城中出了名的刺頭,無事尚且要招惹些事出來,姜家這樣的門第不成了她的活靶子才怪,明日恐怕不能善了。

    “久聞衛家jiejie才氣縱橫,不知來的是哪一位?”三娘子好奇地問到。

    “是排行十二的女公子。”侍女欠了欠身答道。

    “不是衛七娘啊......”三娘子不免有些失望,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常山公主本人雖不著調,府上的下人倒是很有規矩,只作沒聽見,臉上絲毫不現異色,連笑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