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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那我去見我徒弟了,謝謝你的劍,期待你有更好的劍。”蔣峰慈祥地笑了笑,就如同一個親昵又溫和的長輩,說完就轉身離開。蔣峰的徒弟?司空的確有些人是某某大師的徒弟,薛央舜沒有師傅,一來他自己跟著父親學鑄劍以后就沒想過找師傅,二來也不知為何從未有大師表現出愿意收他為徒弟,所幸他不稀罕,所以也不在意。那會兒薛央舜想蔣峰的徒弟大抵是一個驚才艷艷天賦絕倫之人,若是能見見結交一番也是好的。然而當薛央舜看到蔣峰徒弟的第一眼就不由詫異甚至有些失望,蔣峰的徒弟名為安九黎,看起來比他大個幾歲,塊頭挺大的,整個人看起來老實又木訥,話極少,看起來就和普通的農家少年似的,樸素又沉靜。如果是薛央舜是天資絕倫的天賦派的話,那么安九黎就是實打實的努力派,安九黎雖為蔣峰唯一的徒弟,但所鑄的劍不能說不好,但頂多也就是平平無奇的良劍,不能叫人驚艷癡迷,雖然好用,但司空中這樣的劍十分常見。安九黎并非沒有天賦,只不過安九黎的天分看起來在司空一抓一大把,司空里的其他人都說安九黎是撿了個便宜,只因安九黎是蔣峰在邊境撿來的孩子,從小帶大,便收做了徒弟。安九黎聽到這些閑言碎語也就撓了撓后腦勺,然后露出憨憨的一笑,在薛央舜看來著實有些愚笨。安九黎“愚笨”的不僅在這一點,他是整個司空最努力的家伙,一塊劍胚常人砸個幾百錘便罷了,安九黎會砸上幾千錘來練習,每天飯都比別人多吃兩倍。薛央舜是不喜歡和這樣的傻大個做朋友的,哪怕這個傻大個送給了他一把小鐵錘當及冠禮。那小鐵錘是安九黎親手打的,黑漆漆的,又沉甸甸的,模樣說不上好看,就是普通小鐵錘的模樣,簡簡單單又規規矩矩的,連個刻字都沒有,薛央舜收到的時候撇了撇嘴,這傻大個白練了這么多年的刻字。但安九黎說了一句話,說到了薛央舜的心坎里,讓薛央舜把這小鐵錘放在心上:“薛央舜,你肯定能鑄出下一把湛盧。”那會兒薛央舜才及冠,進司空都才沒幾年,縱是他天賦好,眾人都覺得他假以時日,或許可以成為一代大師,卻沒有一個人認為他能成為下一個歐冶子,而安九黎這個傻大個是第一個這么說的。有道是拿人家手短,薛央舜本就因為年紀小性子傲沒什么朋友,這一遭,倒是和安九黎熟絡了一些,但當然不是什么朋友。不過薛央舜和蔣峰倒成為了忘年交,蔣峰雖已經成為了一代大師,卻親和有禮,風趣幽默,且又學識淵博,薛央舜與蔣峰相識越久,就越難以理解,被蔣峰一手帶大的安九黎怎么會就成了這么個傻大個。有一回兒,薛央舜和蔣峰一起下棋,兩個臭棋簍子,下得都很歡快,而安九黎在一旁看著,看著看著安九黎就在一旁趴著睡著了,蔣峰揮了揮手,下人服侍著睡得很死的安九黎躺在隔間的躺椅上,蓋好了被子,拉了簾子,點上了安神香。薛央舜落下一子,爾后道:“傻大個昨天幾時睡的啊?”“凌晨快卯時才睡的,”蔣峰見薛央舜目露驚詫,露出了一個與有榮焉般的笑容,“他呀,性子倔,先前受傷的時候落下了練習,一定要補回來,就練了一夜,誒,我吃!”薛央舜看著蔣峰落了一子,一連吃了他好幾粒子,心想要輸了,就沒了繼續下的性子:“不打了不打了,傻大個和你一點都不像。”“像不像都行,”蔣峰自豪地說,“九黎是個好孩子。”“傻大個能和你一樣么?”薛央舜收了棋子,倒了兩杯茶水。然后就聽蔣峰理所當然般道:“不會,這孩子以后只會比我更厲害。”這一聽,薛央舜倒是詫異了,越和蔣峰相處,越能知道蔣峰的厲害,大師名至實歸,似是看出了薛央舜的驚詫,蔣峰笑了笑:“你盡管等著,九黎這孩子遲早名揚天下。”“那我呢?”薛央舜突然很想問一個問題。蔣峰搖了搖頭:“你,我不知道。”薛央舜緊接著問道:“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無論是你也好,還是緣隨大師也好,亦或是別的,你們都見過我,都稱贊過我的劍,你們怎么就都放著我這個好苗子不管,就沒有一個想收我為徒的么?”蔣峰看著薛央舜揚著笑,狀似不經意,眼神卻有著顯而易見的緊張模樣,嘆了口氣:“因為我們誰都沒有那個本事教你,你本身就好像一把沒有劍鞘的利劍,而九黎就好像一個劍胚,我可以打磨他,教導他,而你,我教不了,怕帶你走了岔路。”“而且你太像歐冶子,我們誰都比不上歐冶子。”蔣峰第一眼見到薛央舜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個真正的天才,而之后蔣峰發現這個天才身上有著太重的歐冶子的痕跡,蔣峰說不準這是好,還是不好,能成為下一個歐冶子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蔣峰也不知道薛央舜會變得什么樣。薛央舜聞言倒是一怔,原來是這樣,他釋然又孤寂地一笑,他揚著唇,帶著青年人特有的傲氣與熱勇道:“我的劍鞘就是我自己。”然到了深夜,薛央舜回到家中,看著傻大個曾贈予他的小鐵錘,對自己道:“我一定能鑄出下一把湛盧。”或許是多年前的親眼一見,自此薛央舜的一腔孤勇都執拗地帶著烈火的炙熱與鮮血的紅艷都灑在了那一眼上。薛央舜是鋒利又偏執的,這仿佛注定了他在這條路上的孤獨,安九黎有蔣峰這個師傅帶著他,大漢有好友相陪,蔣峰又與隨緣多年來一直齊頭并進……而只有他,一直都是踽踽獨行,薛央舜本以為蔣峰是他難得一遇的忘年交,會懂他的執拗,想著蔣峰是一代大師,會明白他的追求,會同樣著迷于他曾看過的傳世名劍的風采。可直到,蔣峰說“你太像歐冶子”,薛央舜恍然他們可以是忘年交,卻終究不是同個世界的人,不懂他沉迷追隨的從來都不是歐冶子,一直都是湛盧,他從未想過成為下一個歐冶子,他只想鑄一把湛盧。薛央舜漸漸沉默,他會靜靜地鑄劍,一言不發地看著爐火看一下午,他會不分晝夜的鑄劍,和安九黎并稱為司空的兩個鑄劍瘋子,都為了鑄劍不要命。直到有一天,薛央舜鑄出了一把通體漆黑的寶劍,溫潤而毫無殺氣,寬厚又威嚴,像極了他年幼時曾看過的湛盧,他看著劍,眼淚卻無聲地滑落。他在這一瞬間明白,世間只會有一把湛盧,其余的都不會是湛盧,他的信仰仿佛在一夜之間崩塌,湛盧在幼時就成為了他的一個夢,他懷抱著一腔愚癡,一個人孤寂地撞進他的夢里,偏執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