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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是個三十上下的年輕女人,跟七班的所有其他老師一樣,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走,講新課就照本讀,到了練習課把試卷一發(fā)自己躲出去,第二節(jié)課再來念答案。大概同行都已經對這種學生的教育摸索出了心得——越少溝通越少cao心活得越久。不過最近她聽許寄文在辦公室夸了七班不少,好奇之余多了點試探的心思。課堂上竟然點了余威起來背課文。余威睡了一半被叫醒,起床氣使他一言不發(fā),英語老師氣得夠嗆,自覺下不來臺:“你說話!”余威懶得搭理,他原本以為他跟老師之間有一種互不干涉的默契,現(xiàn)在默契被打破了,心情不是很好。年輕的老師臉上掛不住,氣頭上口不擇言,啐道:“教不好的東西。”“你再說一遍?”要說不怕這長得老高的小伙子是不存在的,可大人哪肯被一個孩子駁了面子:“你敢回嘴老師了?”余威聲音沉沉,表現(xiàn)出了十分典型的叛逆和中二:“你再說一遍。”年輕的女老師羞憤之極,在課堂上真的憤怒起來,拿起尺寸比一般書籍要大的英語書猛的敲在余威背上,竟是瘋了似的撒氣:“書不好好讀,就這么點素質!”“教不好的東西,到了社會上也是垃圾,你們來學校有什么用,不如現(xiàn)在就滾出去!”余威后槽牙咬得死緊,任由書敲在背上,他的拳頭緊了又緊,但沒敢真的揮下去,畢竟對方是個女人。最后被打得疼狠了,余威一把推開了她:“你算什么老師!”吼完直接摔門而出。李顧想這后門早該換成木頭的了,鐵門一摔上聲音格外響亮,整個走廊被震得嗡嗡響。對著滿堂驚呆了的學生,年輕的老師站上講臺冷笑:“你們也看看,就這樣還讀什么書,教一頭驢也比教你們好。”仿佛是怕自己的憤怒不如另一人表達得響亮,她把書也摔得擲地有聲。待她走后班里人面面相覷。破天荒地在老師走了之后也沒人說話,靜默持續(xù)。過了片刻許寄文匆匆趕來,從窗戶外往里張望了一眼,班里只有翻書的動靜,他沒說話又走了。之后幾天的英語課都是調課,再然后是許寄文來發(fā)英語試卷,給大家公布答案。作為縣城原住民的孩子總是能從家長那里搞到各種消息:“英語老師好像不會來給我們上課了。班主任罵了余威,讓他回去寫檢討,但也說了英語老師,說她不該那么講學生。”“下學期我也要轉走了,我爸給我找了人換班。沒人愿意教我們。”“唉,其實我覺得許老師還行,但其他課沒人教啊。”……沒有英語課的日子這么熬了兩周,終于不得不上新課了。大家心里都猜問題會怎么解決,余威倒是自覺,英語課一到他就自動閃人。上課鈴響了三遍,是許寄文夾著英語書出現(xiàn),手里提溜著一個碩大的錄音機。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大家翻到新課,跟他讀。他發(fā)音實在一般得很,剛開口班里就震驚了。說也奇怪,許寄文講中文的時候不帶口音,但這英文一開口,別人連他籍貫都知道了。有幾個學生竊竊私語不知道該不該笑,許寄文也倏然閉緊了嘴,之后整個班一起沉默。許寄文很平靜地說:“我不會讀,我小時候就沒英語老師。大學口音糾不過來,你們別學我,跟著它讀吧。”他打開了錄音機。那盤磁帶顯然被人聽過多次,許寄文熟知每一段的位置。錄音機讀出一個單詞,班里稀稀拉拉冒出一兩個跟讀的聲音。往常不是沒有跟著錄音機讀過,但眼下這情景,讓大家都感覺到了微妙。許寄文急了:“讀啊!”他這一嗓子喊得破了音。李顧死死盯著他,少年人深吸了一口氣,在許寄文又按下按鈕放出一個單詞之后,他扯著嗓子跟著讀起來,那音量幾乎是吶喊。許寄文眼里也涌動著說不清的情緒,他輕聲說:“再來。”又放了一遍,更多人加入。當許寄文再次按下按鈕的時候,七班第一次出現(xiàn)了齊聲跟讀的聲音。這些年少的聲音可真大。他們明白了,沒人愿意教他們英語了,只剩許寄文還不嫌棄他們。平時跟著余威混的那幫小弟讀得格外賣力,像在反駁什么,可是反駁什么呢?大概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就算是“壞孩子”,也有不想被拋棄的時候。七班沒有缺賽一晃到了年級的階段性測試。小考不分考場,都在自己班里。也許是因為一中混混多,各方面都顯得很不規(guī)矩,學校不得不拿出雷霆手段,規(guī)定必須全程有監(jiān)考老師在場,否則全場考卷作廢處理。別的老師監(jiān)考都有排班,有的上午有的下午,輪換著來。但是七班不行,除了許寄文,其他老師不愿意露面。考試是個敏感時候,肯定有想抄的,沒人想當這個監(jiān)考老師去跟七班的混混發(fā)生什么沖突。學校有規(guī)定,教師也有個人意志,都不愿去,年級主任法不責眾。最后許寄文自己也同意盯全場,事情就這么定了。他連著跟了好幾場考試,到了最后這場,進教室前就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開頭的前面幾分鐘大家都低著頭寫,除了想作弊的沒人注意老師。李顧還是中途抬起頭來動動脖子,才看到許寄文捂住了肚子弓著腰,他另一只手撐在桌上,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脖子往下滾。一個孩子戳了戳他的同桌示意看講臺,再接著許多人都看出來他不對勁了。考場氛圍奇怪地靜謐著。許寄文什么也沒說,過了好半天才挪了步子,他慢慢走出去,揮手叫住了巡考的老師。他的聲音小,隔著墻就聽不見了。對面那位的說話倒是清楚:“許老師,你這班我可不敢進去。”許寄文解釋:“就一會兒,學校卡的嚴,沒有監(jiān)考老師不算成績的。”“不是時間問題,主要吧,你這班我也得敢進啊。”七班在個犄角旮旯的地方,白天走廊不開燈就會光線不好,那巡考老師大概沒看出許寄文有異樣,三言兩語推脫完了就腳上抹油。許寄文捂著肚子回來,步伐沉重。李顧舉手,許寄文橫了他一眼:“跟考試無關的事不許問。”李顧倔強地舉著手不肯放,許寄文轉身走到講臺上坐定,音量不高,卻是擲地有聲:“考試繼續(xù)。”所有人都看著他沒有動,看得見他頭上往外冒的汗珠,看得見他越發(fā)蒼白的臉。可這老書生是真的倔。多半天才有人低下頭去寫卷子,教室里落針可聞。結束的鐘聲一響,許寄文叫收卷,前排就開始往后傳,一個傳一個把試卷疊齊了,都沒叫組長動手。到了最后一排,那些個小混混把試卷理整齊,一路小跑到前頭,送到了許寄文手邊。許寄文沒說別的,按照規(guī)矩把試卷封進檔案袋里,踏踏實實繞上了最后一圈封袋的棉線。然后他就倒了下去。程勇和余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