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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有幾天時間,七號蹭別人的車去一趟鎮(zhèn)上,過年的時候村長從手指縫里漏了一點小錢給他,他一直沒舍得用。他想給紀寒星買一些禮物。……紀寒星也是突然知道自己要在七號走,紀知青大概知道他得去跟這里的小伙伴道個別,特意給他留了點時間。小孩從起床得知要今天走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對勁,穿好衣服急匆匆從屋里跑了出去。紀知青不明所以,昨天小賣部的人過來讓他接電話已經(jīng)很晚,紀寒星早已經(jīng)睡了,所以沒能及時告訴他。這件事對大人小孩來說都極為倉促,紀寒星一路小跑到了村長家里,發(fā)現(xiàn)門從外面扣著。跑得太急嗆了一口冷風(fēng)進去,他有點喘不上氣,狠狠吞了吞口水又立馬拔腿往村委會的方向去。在那里找到了老村長,才得知李顧進城去了。從寧川進城一趟,不到天擦黑都回不來。而想要進城去,勢必得中午之前就走,無論怎么算,他們都見不上面了。紀寒星抿了抿嘴唇,把紀知青收拾到行李里面的他的練字本拿了下來:“我可以把這個留給李顧哥哥嗎?”那是紀知青的父親手寫的字帖,紀知青和紀寒星都是跟著他學(xué)寫字的。紀知青愣了片刻,點了點頭。狗東西,像個人樣子了那一年李顧回來沒有找到自己的小星星,他給他買了糖果和新本子,但都沒有機會送出去。他最初心里有過幽怨和不甘,但很快這種情緒就被時間沖散,只剩下純粹的念想。紀知青回來之后,李顧被要求做了兩張像模像樣的試卷,之后得到消息他可以去鎮(zhèn)上初中插班了。這是他過往人生里面十分了不起的一樁成就,讓村長高興得在晚飯時拿出了自己舍不得喝的酒。從前村長每次饞酒的時候都不舍得碰這個小酒壇,說是存著等李顧娶媳婦那天喝。李顧當(dāng)時沒什么文化,沒咂摸出來哪里不對,后來反應(yīng)過來他這輩子都被紀寒星壓了一頭,說不定也有這倒霉催的老頭給他存“女兒紅”的一份貢獻在。酒依舊是不舍得大口喝的,村長用筷子沾了兩滴,又寶貝似的放回去:“這才是初中,不喝多,等考上高中了我來一口,等你考上大學(xué)我就喝一杯。”而李顧自己只是松了一口氣,好似所有力氣已經(jīng)在過程里用光,人事已盡,后面的結(jié)果反而得靠老天安排,已經(jīng)和他本人無關(guān)。老村長在他臨走前幾天照常忙自己的,并沒有對這狗東西表示出什么不舍。臨行頭天晚上他扔了李顧兩套新衣服和一雙新鞋,李顧問他好多錢,老村長鼻子翹得老高也不跟他講:“問這個干什么,問了你給我?”李顧覺得自己cao著一個一家之主的心,苦口婆心道:“我長得快,不要那么多新衣服,你用錢地方還多咧。”老村長踹了他一腳讓他換上試試,李顧揉著自己的屁股蛋子,感覺沒有得到對一個文化人兒應(yīng)有的尊重。他把兩身衣服抖落開來才發(fā)現(xiàn)風(fēng)格迥異,其中一身是老村長托人給買的,很不幸這位老村夫不咋見過文化人,于是把紀知青當(dāng)做最高標(biāo)準(zhǔn),托人給李顧做了一身差不多風(fēng)格的。大一號的白襯衫未經(jīng)熨燙,皺巴巴貼在李顧發(fā)育不完全的小身板上,如果不是顏色還算得上新,任誰看了都要覺得是從上一輩那里繼承過來的。另一身運動衫有了超出村長理解的好品味,大概是買的人想法很奢侈,沒有放著尺寸買,剛好合身,穿上就抖落出二兩逼人的青春氣。老村長哼哼了一聲,捏捏李顧的胳膊,又拍拍他后背,把他前看后看,活像檢查圈里牲口的長勢。檢查完畢老村長挑剔地得出結(jié)論:“狗東西,像個人樣子了。”而后他看了李顧許久,替他把壓到衣服里的領(lǐng)子拉出來:“還得是你紀老師,這身他給你買的,你可長慢著點,不然明年就穿不了了。”李顧低頭不語,好半天才低聲講:“那我要去謝謝他一下。”村長擼了一把他的狗頭:“你少犯點混就行,你紀老師沒讓我告訴你。”李顧把沒送紀寒星走這件事算在了紀老師頭上,大概他心里確實不藏事,不滿表達得不夠隱晦,讓人看出了端倪。李顧收拾好自己的小破包,包很小,衣服塞進去肯定會皺,但這不影響李顧以豆腐塊為標(biāo)準(zhǔn)把衣服整整齊齊疊好。他行李中最珍貴的東西是紀寒星留給他的那本字帖,被用塑料袋規(guī)整地包上,熨帖得像是覆了一層光亮的膜。他走的時候還蠻早,山里霧氣未散,倒春寒的季節(jié),連太陽上班都不太積極。村長沒來送他,他比李顧更早就進了城去要今年的補貼款了。李顧在灰蒙蒙的清晨里回頭看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見小路邊上戳著個人影,李顧認出那是紀知青,只有他會站得這樣挺拔高俊,像這個風(fēng)沙常年的地方一棵不會彎腰的樹。李顧說不上來心頭什么滋味兒,他沒好意思走過去,反而朝前快走了兩步,越走看到的紀知青的身影越小,李顧終于頓住了腳步,深吸一口氣,長長喊出了一句:“紀老師——!我走啦!我會好好讀書的!”群山之間回蕩著李顧的鬼哭狼嚎,驚得一個村的狗都跟著他叫。紀知青終于動了一下,沖他揮揮手。清風(fēng)流云相送,也沒有更多言語要說,紀知青轉(zhuǎn)身走進屋里,釋然一笑。李顧就這么一個人去了縣城。縣立一中的牌子掛在不太高的外墻上,蒙著經(jīng)年的灰塵。李顧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外觀破舊,但并不影響他心底求知的神圣感,他久久凝視那塊牌子,試圖把這白底黑字印在心里,作為自己求學(xué)生涯一個新的開始。豈料一只雜毛狗小腿噔噔地跑過來,后腿一掀,對著那塊牌子輕車熟路地滋了一泡。李顧的眉毛抖了抖。作者有話說李老板,一個從小到大都在給自己立fg的男人……沒怎么見過世面的狐獴有了先頭的遭遇打底,李顧在看到學(xué)校與寧川別無二致的破落宿舍樓之后就顯得淡定多了。縣城里學(xué)校會寄宿的人不多,這里上學(xué)的多數(shù)還是本地孩子。有寄宿需求的那一小部分是鄉(xiāng)下上來的,他們既沒有話語權(quán),也沒有父母跟著噓寒問暖,因此宿舍只要不破得太過分就沒大問題。李顧報了名,領(lǐng)了書,分了班,知道自己的班主任是個叫許寄文的人。這個名字他聽紀知青提過,總結(jié)起來可以用“有文化”三個字概括。李顧對自己即將開始的新生活又多了一點期待。結(jié)果在跟同寢的交談中他發(fā)現(xiàn)這個班人才輩出,不僅班級整體成績倒數(shù)還包攬了白卷若干,在團體賽和個人賽中都墊底得很穩(wěn)定。李顧只當(dāng)聽了個玩笑,甚至微微松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多半不用當(dāng)?shù)箶?shù)第一了,可見他至此還是個非常樂觀的孩子。過會兒一個個子矮小的男孩子過來,他帶著刻意矯正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