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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怪。其間,提到宮中道士一人,華興宮內侍一人,恐是余家內應,我已托孫給事替我詳查。又問此間經過,他道出三字,我掌不住多幾分計較。”此言一出,滿座嗟嘆。想當日中秋賦詩,他四人悉數在場,如何良辰好景,如何風花雪月,竟不想生出此等禍患,破滅成空。而那何子疏從前,多少煊赫得意,多少風頭無兩,竟也不過彈指剎那的芳華一瞬。琳瑯閣前,明月依舊,老梅樹依舊,卻到底不是舊時人物。如此想來,眾人紛紛自心底里生出幾分兔死狐悲之情,相顧無言,唯有嘆息。那琵琶伎見滿座悵惘,便一舒眉眼,寬解道:“我也知物是人非,心中難過。但諸位不妨一想,余國舅若真有通天手段,為何單拿子疏一人?恕玉山直言,在座皆名列上,縱然不是主使,卻也難逃連坐。我想……”他言及此處,忽然頓了頓,見眾人紛紛振作精神,遂展顏笑道:“我想余敏未必不忌憚諸位聲勢,所以不敢打草驚蛇,妄加牽連。若他當真敢與在座一搏,又何必留我等后患無窮?”其余三人聽他分解,端的是句句在理,便紛紛點頭。那一直默然無話的明維德忽放下茶盞,抬眼道:“那如此說來,余敏也不過賭一手,你我不敢橫生枝節,實際外強中干,未必如世人所言。”“正是……可惜他這一手賭大了,只怕要賠不起。”玉山挑眉一笑,眼中帶了幾分狡黠邪氣。他見秦澍不解,便又與他細細詳說:“自余貴妃薨逝,余家已無靠山,最多不過仗著姻親辜澈在京中橫行。再加圣上不能決斷,他自以為是渾水摸魚。卻不知,水都渾了,又怎辨那雙手和那條魚呢?”滿座聞言皆笑,那王大公子又把先前趙簡所言與眾人說了,以及袁光之事,個中推諉詳情。道縱然一時改判不得,何遠眼下也并無性命之憂,于是彼此都放下心來。而秦澍與明玉見他二人說完,便從身后書案上取下一疊稿紙,鋪在眾人眼前。秦澍道:“我在京兆府有幾位熟人,拿來了往年案宗,將與余家有關的悉數抄整出來,當真是開了眼了!”玉山聽罷,將那稿紙拈起,只見上書余家圈地圍田,逼得幾處家破人亡一事。再拈一張,只見是狀告余家強征瑞鳳捐,毒打良民一事。又拈一張,又言余仞鬧市縱馬,踏傷行人。最近一案,則是那賣花女懸梁自盡始末。字字如血,觸目驚心。那疊稿紙足有半拃來高,寫的是余家罪狀,更是盛世末路。玉山深吸一口,忽覺手上那幾片薄紙重逾千斤,壓得他良心不安。誰能知這滿目煙花皇城,究竟有多少冤魂白骨,而這錦衣玉帶,又究竟有多少人面禽獸?那王大公子見他臉上剎那間血色盡褪,恐他憂思憂慮,忙拉過那琵琶伎的手來。玉山由他握著,將那些哭訴痛罵悉數按回桌面,蔥白五指推到他眼前,長嘆道:“你自己看罷……”秦澍與明玉見狀,紛紛低下頭去。那稿紙他們已看了許久,但越看越是苦痛,越看越是寒心。那王大公子只翻了半頁,便氣得渾身戰戰,一巴掌將茶碗也掀翻了,一疊聲道“混賬東西”。那聲音回響在空曠屋舍,竟激不起一絲漣漪,死一般的沉寂。他四人面面相覷,默默不言,過了近半炷香的時候。忽聽梯云館門外一陣腳步聲碎,眾人忙警醒過來,要開門去迎,卻見永祿報說懷琴來訪。懷琴穿著一襲水灰綿袍,眉眼通紅,人卻極是精神。他幾乎是瞪著眼睛與那王大公子說:“進大爺,我晌午往大理寺見了我家公子一面,與他帶了些衣物用度。我家公子已好些了,也振作許多。他聽聞諸位高義,要我來帶他道謝。”言罷,一撩衣擺,跪地與那四人磕了三個響頭。眾人見狀,忙七手八腳的扶他起來。那懷琴卻不由分說,執意要拜,挽著眾人的手道:“懷琴身無長物,這條命都是我家公子給的。如今,我家公子與我說,他身在囹圄,不能向諸位報答。只能由我先行當牛做馬,結草銜環。”“言重了。”那王大公子命他起身,因見他有情有義,舍生忘死,一時也是感慨良多。那秦澍聽王進不言語,便忽然心中一動,問懷琴說:“你可識字,會抄寫?”懷琴忙不迭點頭,又道:“我本就是為我家公子抄書寫帖的。”秦澍聞言,露出個笑來,因對他說:“我正有些陳年案卷要理,你不妨過來幫襯一二。”懷琴聞言,道一聲抬舉,說話間,那好容易直起來的膝蓋,便又要跪落下去。眾人忙將他攙住了,卻見他將那清秀眼角飛快的一揩,有些赧然的笑說:“我家公子吩咐過了,不許我再落淚的。”眾人聞言,掌不住紛紛一笑,將他安排在梯云館里,也好照顧些秦、明二人的起居。王進與玉山見兩廂安定,便道一聲告辭,轉身回了琳瑯閣。路上,那王大公子對玉山說:“從前子疏路過揚州,見一少年賣身葬父,被當地惡霸強拖上車去。他一時血熱,伸手救下了,后來又教他讀書寫字,撫琴作詩——而那少年便是懷琴。先前你也見著了,子疏被拿進大理寺問話時,他悲得無可不可,幾欲輕生而去。卻因著子疏一句話,強捺下許多悲傷,橫一條心報恩還命,也是人間至情至性。”玉山聞言,默了半晌,忽扭頭盯著王進,眼珠不錯道:“那像我這般,連救命之恩也無,卻能為你刀山火海,面不改色的……又該叫甚么?”“這能一樣么?”那王大公子挑眉反問,又執起他的手道:“人說心如磐石,我卻覺,似乎可以心如天地。”作者有話要說:我筆下的攻君好像都可以去出版情話大全……第34章第卅三回話說冬月初五那日,趙元直為與玉山等人報信,乘馬車往錦園走了一趟。而那琵琶伎顧慮頗多,恐趙亭與盈珠相見,不好分說,便特揀一道冷僻路徑至西面琳瑯閣中。豈料因掛念秦、明二人,臨走時命小雀相送,百密一疏。那丫頭也實然無這許多計較,抄著大路便往門前而去,與盈珠在榕樹下撞了個正著。那盈珠身穿一襲黛紫羅裙,松綠襖子,肌膚如雪,鬢發如云。她此時正俏著臉色,教一班歌女唱曲,聽聞珠簾聲動,扭過頭來,見著那趙少尹也是一愣。那句“憔悴有心托病骨,多情無處覓春風”,登時噎在嘴里吞吐不得。她半晌,方記起要與他行禮。遂擱了紅牙檀板,一整羅裙,強撐著施施然站起身來。卻不想甫一躬身,往日濃情蜜意,海誓山盟,便爭先恐后的涌上心頭。那些如火如荼的歲月,那些錦繡輝煌的人物,萬紫千紅中滄海一粟,風花雪月里弱水一瓢。她曾狠心為他將香柔撂出門去,狠心撕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