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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莫名,不知時至今日,為何竟無端想起那余丈川來了。而那夢境,最后歸結在玉山說的那句:“余仞,我勸你行點善,積點德,不要成天里胡亂招惹,否則只怕你下場難看,不得好死。”這話甫一說完,玉山便驚醒過來。他抬眼四望,見天色尚早,又見王進在身邊自顧自睡得安穩,遂長舒一口氣。他整了整衣襟,往那王大公子的懷里一靠,揀了個舒適位置,便復又睡下了。如此,不知不覺,竟一覺到了日上三竿。待那琵琶伎睜眼時,只見王進正松松披著件羅袍,頭發未綰,半靠在屏風榻上看書。他見玉山醒了,便俯下身吻了吻那琵琶伎的額頭,溫聲道:“醒了?”玉山聞言點頭,嘴里含糊的應了一聲,揉著眼睛爬將起來。他因見王進方才看得出神,便也湊過去瞥了兩眼,卻見又是本稀奇字帖,只好搖頭。那王大公子卻看他襟懷大敞,忙干咳一聲,替他掩好,惹得那琵琶伎悶悶的笑。二人鬧了會子,正要喚小雀洗漱更衣,卻聽樓梯處一陣腳步聲響。永祿今日穿著一件青灰色麻布袍子,腳蹬挖云皮靴,頭發梳得干干凈凈,很是利落合體。他推門道一聲叨擾,見玉山一副堪堪睡醒的模樣,便又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爾后垂手站在榻前。王進忖他平日里罕上樓來,心中狐疑,便問他說:“可是出甚么事了?”永祿聞言點了點頭,又咽了口唾沫,方正色道:“說起來,此事與玉山公子……也有些干系?!?/br>王進聽罷,氣不打一處來,心說那永祿平日里,是個機靈太過的,怎么今日倒慌慌張張,六神無主起來。于是,他板著眉眼命那小廝只管揀重要的說。豈料,永祿當頭便是一句:“爺,公子,那余大公子沒了?!?/br>玉山聞言駭了一跳,瞠目結舌,險從那榻上蹦起。他瞪著眼睛,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方撫著胸口回過神來,卻仍訥訥的,“是,是哪,哪個余大公子?”永祿見那琵琶伎駭得驚慌失措,便細細與他說:“余仞,余丈川,那個余大公子。”玉山聞言,這才將心中那些不可置信都做了真。他長嘆一聲,直著眼睛又倒回了王進身上。那王大公子見他怔怔然沉默不語,便接過話頭,又問永祿:“好端端的怎么沒了,病了,災了?”“噯,這說病不是病,說災不是災的,倒像是……被人害死的。”王進聽了卻笑:“這滿京城還有人敢害他?他那樣一個螃蟹似的人物,不禍害別人已是萬幸了?!?/br>“小的也道是這么回事。但今天清早,有人從永濟渠里撈起一具尸首,額上磕破了一塊,也不知是死后撞的,還是生前被人打的。那尸首錦衣玉帶,二十來歲光景,人都說是個富家子弟。小的正往東市去呢,遠遠看見那么些人,便去湊了個熱鬧,誰知竟是那余大公子?!?/br>王進聞言,暗忖余家若知道此事定不會罷休,而辜玉清又是兒女親家,京兆府也少不得會插手進來。那余大之死事關玉山,無論如何都要打聽明白,以免橫生枝節。如此一想,便對那小廝道:“永祿,我這就與你寫一張拜帖。你去找趙少尹,將此事原原本本的探聽清楚,不可有一處缺漏謬誤?!?/br>那小廝連忙應聲稱是,不敢怠慢,拿著王進的字帖便飛奔下樓。王進見永祿走后,那琵琶伎依舊魂不守舍的,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只喚了他兩聲名字。玉山聞言回過神來,復又嘆了口氣,道:“我還想,怎么今日,偏偏就夢到了他。”不待那王大公子細問,又說:“我夢見當日三白院前,與他爭了兩句,我還咒他不得好死,誰知一轉眼,竟成了真……”“你且放寬心,若你有言者成真的本事,我豈非早就成了混賬?”“你本來就是混賬!”玉山笑罵,他實然并非可憐那余仞,甚至覺他罪有應得,死有余辜。但轉念一想,那余丈川從前在京中何等的呼風喚雨,竟也說死便死了,不由得感嘆命數無常,身不由己。畢竟死生之事,無論死者多可恨,生者多有幸,都作不得玩笑。玉山念及此處,便抬眼看著那王大公子,與他脈脈對視著,半晌才說:“你可要好好的……”“我當然會好好的,否則你若再醮,我豈不是冤死?”玉山聞言,哧的笑了出來,剛想伸手捶他,卻又驀然變了臉色。王進見自己好容易哄出來的那點笑臉轉瞬即逝,有些莫名,便忙問他緣故。豈料那琵琶伎兀自出神,嘴里不住念叨著大事不妙。王進不解,思來想去也沒個結果,便問他說:“怎么就不妙了?”玉山看那王大公子怔怔然如墮五里霧中,莫可奈何,只好強自定了定神,皺著眉頭反問:“你道,我若是余仞,他們竟還會放任如此我離家?”此言一出,王進驀的恍然大悟,也與那琵琶伎一般,神色驟變,忐忑不安起來。原來那玉山,或說余樵山,是余家二子,又本不受父母待見,因此逃出家時,余府也只暗中派人搜尋,不敢大張旗鼓的丟人現眼。但眼下余大一死,余家便后繼無人。雖說也有,從旁系過繼的做法,但放著親生的不尋,卻要將幾代基業交到一個外人手中,也是萬萬沒有道理的。王進低頭忖了片刻,忽然道:“那如此說來,他們便要尋你回去了?”言罷,自己先掌不住擔憂起來,差點就要將那琵琶伎打橫抱起,帶回家中,關在清河苑里,量余府的人也不敢來搜。玉山見他惶恐,心知自己失言,因對他說:“伯飛,你且放寬心去。他們雖要來找,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來我離家三載,在不在京中都還兩說,余家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天邊去。二來到底眾目睽睽,他們最多尋個由頭,在城內搜上一搜,若搜不著,也只能作罷?!?/br>王進聽他說的在理,又忖眼下若自亂陣腳,如何救得了玉山,便安下心來。與那琵琶伎細細商量了對策,擬定了諸般應付手段,不消細說。而兩個時辰后,永祿前來回話,言余仞是因看上城北一位賣花女,意圖強占。誰知那賣花女死掙起來,用花瓶砸傷了他的額角。余仞自不會吃眼前虧,受窩囊氣,便落荒而逃,伺機再作。誰知途中外傷發作,頭暈目眩之下,跌落永濟渠中溺水而亡。而那賣花女見傷了余大公子,心知定無生理,便也跟著上吊死了。人證物證俱在,余家反咬不得,還要被那賣花女的父親告一個強搶民女之罪。玉山聽罷,唏噓起來,一疊聲說:“也是天道輪回?!?/br>放下這些不提,那琵琶伎所料非虛,五月二十三日那天半夜,便有一伙官兵到了錦園門前,惡聲惡氣說牢里走了逃犯,要全城搜查。那門房早得了王大公子命令,忙把人放了進去,又讓錦園眾人站在各自門前,等候檢視。那領頭官兵帶著個喬裝了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