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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并未作聲,只是又舉起杯子,飲了一口里頭用冰冷的泉水鎮過的茶。倘若容易,他又何須耗費這許久。那下人又殷勤道:“王爺,雖然仇將軍不樂意,可您還沒問過柳老板自己的意思呢。他本就是從南風館里出來的,那地方,您也懂,其實都是干的一樣的勾當,保不準您多花點銀子,好好哄哄,他就樂意了呢?”端王一聽,果然在理。只是尚且還有些躊躇,“可仇冽那邊......”無知匹夫,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真是一點情調都沒。端王打從心眼里忌憚他。下人笑道:“這有何難?只要柳老板自己愿意,仇將軍還能時時刻刻看著他不成?”端王到底是個繡花枕頭,平日里安穩富貴的日子過慣了,心眼實在說不上多,最擅長的不過是仗勢欺人。聽了這話,他略一思忖,便點了點頭,“有理。”他便從自己腰間荷包上解下了一塊帶七彩絲絳的九龍玉佩,交與這下人。“旁的不說,”他眼底燃起暗沉沉的火,“只望柳老板能與本王夜間一見,就在那廟旁、柳樹后,等佳人赴約。日后,定然少不了他的好處。”下人點點頭,笑道:“王爺對人那是一打一的寵,柳老板也聽過您的名聲,肯定是能行的。”果然便趁著人多忙亂之時,悄無聲息到了寇秋身畔。端王看著他與那白皮子的美人說了話,心頭便安穩了不少,待下人回來,忙把簾子放下來,壓低了聲音問:“怎么樣?”下人猛地一彎腰,道:“恭喜王爺,得償所愿!”端王喜不自禁,“當真?”“真的不能再真了!”下人又道,“只是柳老板平日在南風館不接客,不想被人看著。他說,您這身邊最好也別帶人......”不過是一群沒用的下人,一個個面目平常,沒半個出挑的,帶與不帶也無甚區別。端王喜滋滋想著美人相約,立刻便答應了下來,滿口應允。“不帶,不帶。”他道,“唯有本王親自前去。”他拿了塊碎銀子,賞給這下人,下人忙磕頭謝過了,這才又到他身邊,恭敬地給他打扇子。端王側著頭,想著美人即將入懷,不由自主哼起了小曲兒。他絲毫沒有看到身畔這個忠心的奴仆猛地抬起了頭,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眼神望了他好幾眼,又飛快地垂了下去。這地方叫吊婦坡,當年外敵來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有婦人不愿意被畜生折辱,就在這地方尋了棵樹,齊刷刷吊死在了樹上,以圖個清白。后頭,朝廷給她們立了碑,可來往的百姓平日都不敢在這地方多耽擱,說是夜間不僅能看到白影,還能聽見人哭泣的聲音。端王自然也聽到了這話,他平日干的也是一樣的勾當,一時間也有些膽寒,忙命啟程。可偏偏災民太多,夜間竟不好再出發。是夜,隊伍就在破廟邊安頓下了。夏日的夜沒有半點風,沉悶的攪也攪不動。外頭蚊蟲鬧嚷嚷地叫喚,端王身嬌rou貴,還沒吃過這種苦,不過半晌,便被咬得受不得了,匆匆鉆進了馬車里。他命今日的這個下人給他打著扇子,風一陣陣悠悠傳來,這才慢慢闔上了眼,半睡半醒。夢里都是那雪上紅梅的美景。驟然感覺到面上有些涼意時,端王還有些清醒不過來。他咳了兩聲,道:“來人,來人?”喊了幾聲也沒人作答,再抬起眼時,才發覺下人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一旁。端王心中一跳,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這下人又幽幽轉醒了,迷糊道:“王爺?”他像是剛剛清醒過來,忙跪下來告了罪。“王爺饒命,小的實在是糊涂了......”端王擺擺手,并不想和一個下人過多計較。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地上的一片雪白,道:“那是什么?”下人迷愣,“什么?”端王又咽了口唾沫,仔細地盯著那一塊白看了半日,才發現那是塊布料。布料的盡頭還留著些零星的線頭,像是剛剛被撕碎的。可他穿的是絳紫色,車里人也沒人穿白衣,哪兒來的布?端王怔了會兒,也未放在心上。他道:“幾時了?”下人道:“回王爺,快三更了。”三更了。端王心頭一喜,向外瞧了瞧。外面漆黑一片,親兵都被他打發走了,只有幾個看守糧食的士兵站在遠處,寂靜無聲。他按時赴了約,耳邊聽聞的全是寂寂的蟲鳴。端王站在柳樹下等了許久,直至蚊蟲都在他手上咬出了好幾個紅紅的包,也沒看見應邀而來的美人的身影。“......柳老板。”沒有一點人聲。“柳老板?”不知何時起了風,風將樹葉吹得呼啦啦作響,云把月亮遮了一半。那朦朧的月色像是粘稠的,勾出點陰森來。端王踱了幾圈,忽然間想起白日里聽聞的傳言,不禁心頭有些發慌。這地,該不會是真鬧鬼吧?他躊躇了半晌,又有些放不下說不定能到口的好羊rou。正在猶豫,卻忽然見眼前緩緩放下了什么。那是一條已經泛了黃的白布條。端王的心里猛地一突突,盯著那布條認了半日,忽然間便知道了這為何看起來如此眼熟——這正是他今日在馬車里見到的同樣的布,如今長長地從樹上垂了下來,就搭在了他的眼前。“啊......”他聽到了哭音。像是年齡不大的少年,含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冷意,就在他頭頂上森森地哭。“我死的好苦啊,我死的好苦啊......”“......”端王咽了口唾沫,突然間不想抬頭了。他的腿都在瑟瑟發抖,一點平日里的氣度也沒了,正在戰栗之間,卻感覺面頰上忽然被濺上了什么,溫熱而腥臭。拿手指一蹭,是鮮紅的。“你看看我啊,”那聲音拖長了調子,“你為什么不看我?你不是最喜歡我這一身皮了么?”端王猛地瞪大了眼。他的心突然顫栗起來,他想起來這聲音是誰了。“你看看我,”樹上的東西仍舊在鍥而不舍道,“你為什么不看我?”“......”端王極緩慢地抬起了頭。他在搖晃的樹影和黑沉沉一片的天底下,看見了一個白影子,倒掛著。那影子一雙眼睛,就在他的頭頂上。端王與他對視了個正著,幾乎能看到里頭小小的、漆黑一片的瞳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聲音?”看守的兵像是發覺了什么,猛地抬起了頭。可他旁邊的同伴不過朝著那處看了看,便又把頭扭回去,無所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