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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笑,倒要看看他能堅持多久。 孫嘉遇果然被看得緊張了,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雙手手心開始冒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對勁。但他表面上的確是撐住了場子,任憑羅茜一雙眼睛上下打量毫不動容,只是曬成小麥色的皮膚下面,漸漸沁出血色來,他到底羞澀了。 羅茜清楚地看到那點隱藏的紅色,得意地笑出來,正要放過他,屋門吱吖想了一聲,接著輕柔的腳步聲走近,布簾那邊有人問:“小遇,你在跟誰說話呢?” 孫嘉遇回頭:“媽,我同學醒了。” 布簾拉開,一個四十多歲的女醫生走進來。她的頭發都掖在帽子里,眉目娟秀,和孫嘉遇竟有幾分相似。 羅茜霍地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換上一副莊重的模樣。平時學校里在放浪形骸,在長輩面前她還是維持著該有的禮貌。她強忍著不適想坐起來:“阿姨。” 女醫生趕緊按住她:“躺下躺下,等你感覺好點兒再起來,一會兒讓小遇送你回家。” 羅茜問:“我剛才怎么了?” “中暑。”孫嘉遇忙不迭插嘴,“今兒預報的氣溫可是39℃,你傻啦吧唧地坐太陽底下,干嗎呀?有什么想不開的?” 他媽在他背上猛拍一掌:“這孩子,有你這么說話的嗎?” 孫嘉遇怪叫一聲跳開:“媽,你這玄冥神掌修煉得越來越深了!我是您親生的嗎?虎毒還不食子呢,您下手如此陰毒啊?” 女醫生忍俊不禁,吵羅茜笑笑說:“這小子從小這樣,從來不正經說話。” 羅茜也笑笑。對這種不拘形跡的母子關系,心里頗有一絲羨慕。她和自己的mama,印象里似乎從未如此親熱隨便過。她的母親事事要強,對一雙兒女的要求也十分嚴厲,平日羅茜反而和父親更接近一些。所以當他背叛家庭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時,羅茜才會恨他入骨,發誓永不原諒。 她疲憊地閉上眼睛,不想再說話。耳邊聽到孫嘉遇的母親在輕聲叮囑兒子:“這個值班室白天沒人來,讓她多休息會兒。你想用車送同學,得去跟你爸打個電話,省得他知道了又罵你。” 看到那輛垂著深色窗簾的奧迪轎車靜悄悄地開過來,一個秘書模樣的人從司機副座下來,畢恭畢敬地為他們拉開后車門,羅茜心里暗暗咯噔一下。雖然她父親的官階不高,可她這方面的見識并不少。在北京街頭到處跑著黃色“面的”的九十年代初,桑塔納是最常見的公務車,四個圈的奧迪則是絕對的高端品牌,代表著權力和級別。她回頭再看孫嘉遇,除了見多識廣滋生的進退有節的從容,倒瞧不出太多家庭背景的影響——他身上并沒有多數紅色貴族與生俱來的優越與傲慢。 車里的空調安靜無聲,暗色的窗簾擊退了窗外的炎熱,營造出一片清涼。羅茜謹慎地選擇了沉默,除了回答孫嘉遇關于回家路線的詢問,一路上她沒有多說一句話。實際上她很想問問孫嘉遇,他那在醫院做兒科主任的mama,能不能幫忙走個后門,讓母親早點做檢查。一路上她斟酌再三,總不知如何妥帖開口。一向在男生面前游刃有余,面對孫嘉遇,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覺緊張。 直到家附近,羅茜下車,孫嘉遇趴在車窗前問她:“真不用我送你進去?你不是怕我見到你父母吧?喂,我這樣兒,就算見你父母也不會給你 丟人吧?” 羅茜似笑非笑地瞟著他。這個半年前在她面前還頻頻臉紅的小男生,才一個學期的工夫,就被其它女生寵出了一張厚臉皮。 她說:“你明兒最好去一趟故宮角樓。” “干什么?” “跟城墻拐彎兒比比臉皮厚度。” 孫嘉遇面不改色,流利接上:“那你陪我去嗎?你陪我我就去。” 羅茜回答他一個“呸”字。 順著胡同里的陰涼處往家走,羅茜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噠噠追上來。余光瞥見是孫嘉遇,她只是放慢腳步,并未停下。 孫嘉遇也不出聲,跟她并肩走了幾步,才開口說:“上回黃煒的事,對不起。” 羅茜側過頭問:“誰對不起誰呀?” 孫嘉遇低頭笑了笑:“你說的話,還算比較正確。” 羅茜拿白眼對著他:“我說過的話多了,你指哪句?” 孫嘉遇站住,笑的雙眼彎彎,笑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他講雙手抱拳舉于胸前,學者武俠電視劇中江湖人士的口吻,他說:“師姐,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若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小弟萬死不辭!” 那天晚上,羅茜閉上眼睛,眼前就是孫嘉遇雙手抱拳的樣子,孫嘉遇的眉毛,孫嘉遇的眼睛。她歪過腦袋,仿佛就能看到他俊秀的側影。 羅茜在黑暗里微笑起來。睡夢中迷迷糊糊翻個身,她口齒不清地嘀咕一句,真討厭!怎么跟哥小屁孩兒糾纏不清?她那時還不知道,她已經被一種叫zuoai情——那僅存于年輕心臟中的情愫正正擊中,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她的心里悄悄地生根發芽,靜靜醞釀著,準備要開出一朵碩大的花。 一個月后,羅茜的母親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肝癌晚期,合并胰腺轉移。 手捧著診斷證明書,羅茜徹底傻了,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三伏天里只覺骨頭縫里向外咝咝透著冷氣,心卻像在滾油里,翻來覆去都是煎熬。醫生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她竟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直到醫生用筆尖敲敲她的手背,她才回過神來,聽見醫生問她:“你父親呢?” 羅茜呆滯的眼珠略微動了動,緩緩搖頭:“我沒有爸爸。” 醫生打量她,貌似明白地嘆口氣:“那你家還有其他親戚嗎?” 羅茜夢游似的點頭:“有個哥哥。” “那好,你回去和你哥哥商量一下,看需不需要把實情告訴你母親。 還有,下面該怎么辦,是放棄治療,還是采用保守療法延長生命,你們家屬要做個決定。“羅茜好像 突然從夢中驚醒,蒼白著面孔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臂:“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嘛!” 大約是見多了情緒激動的患者家屬,醫生不為所動,只是冷靜地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搖頭說:“太晚了!肝上的毛病,可能和 心情長期不愉快有關,對你mama好一點兒吧,小姑娘!” 那一天的內科門診門口,來來往往的無數患者和院里的醫生護士,不少人都對一個倚門痛苦的女孩子印象深刻。 那女孩白衣黑裙, 黑色的大圓裙擺上,灑滿白色的雛菊。她趴在門框上,哭得純粹而放肆,帶著死心塌地認了命的絕望。 盡管已被醫生判了死刑,羅茜和哥哥商量后的結果,還是將真實的病情瞞著母親,只是說是肝硬化需要住院治療。兄妹倆都覺得,只要生命還能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