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希望存在，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發(fā)展這么快，沒準(zhǔn)兒這期間就有對付癌癥的特效藥出現(xiàn)。

    羅茜父親不知道怎么聽說了消息，親自送來三千塊錢，被羅茜當(dāng)街摔了出去。她這一生，是真的不會再原諒這個男人了！

    侯了半個月的床位之后，羅茜的母親終于入院，床頭的紙片上，寫的病名是肝硬化。治療的過程并不順利，化療和服用各種中藥的副作用，讓她母親的脾氣愈加暴躁，羅茜便首當(dāng)其沖成為她言語暴力的受害者。因為知道母親時日無多，無論多難聽的話，羅茜都默默忍下了，柔順地盡著個女兒的本分，虔誠地祈求上天能給她個奇跡。

    可是羅茜母親的病情惡化得很快，癌細(xì)胞迅速轉(zhuǎn)移，她很快瘦成一把骨頭，兩個月后的某天晚上，終于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程。彌留之際，她嘴里口口聲聲念著的，依然是羅茜父親的名字。

    羅茜父親接到兒子的電話連夜趕過來，想見前妻最后一面，卻被羅茜堵在病房門口，死活不許他進(jìn)門。就在兩人情緒激動糾纏不清的時候，羅茜母親咽下了最后口氣，死不瞑目。

    當(dāng)夜，羅營和哥哥為母親守靈。沒有呼天搶地和號啕痛哭，也許悲痛到了極點反而會讓人變得麻木。羅茜只覺胸前像被人生生挖出了一個血洞，明明心中難過得像火燒一樣，但翻來覆去也說不出要怎樣做才能減輕一點兒痛楚。她靠在哥哥身上，想起從此后世間除了哥哥再無—個可親可近之人，人生最后的退路和防線，都隨著母親的離去而消失，她感覺悲不可抑，張開嘴想要痛哭，眼睛卻干巴巴得沒有一滴眼淚。只能從喉嚨深處擠出兩聲哽咽。

    如此熬到凌晨，窗外天色已經(jīng)大亮，羅茜搖搖晃晃走出太平間的大門。門外是一個秋季微涼的早晨，初升的晨曦從建筑物的間隙擠過來，帶著溫暖的金黃色調(diào)，恍惚的光影里似立著一個虛幻的身影，被朝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羅茜被明亮的光線剌痛了雙眼，但她不敢閉上熬得通紅的眼睛。她擔(dān)心這一切都是幻象，等她再睜開眼，一切都會消失。

    然而他走過來，站在她身前，透過空氣傳遞過來的溫度和呼吸都真實可靠。他低聲說：“我媽告訴我的。我來看看，萬—你需要幫忙呢？”

    羅茜捂著眼睛沒有說話。

    孫嘉遇猶豫片刻，慢慢伸出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

    “阿姨已經(jīng)走了，你自己更要保重。”他說。

    羅茜接受了他的安慰，心中滋生出一陣溫暖的酸楚，含著眼淚點了點頭。此刻，她的心事如此沉重，如此絕望，她希望有人能借她一個懷抱，讓她能撲進(jìn)對方懷中哭上一場，僅此而已，她沒有其他的想法或者企圖。

    仿佛是看懂了她的心事，孫嘉遇放在她肩上的手遲疑很久，最終伸開手臂，輕輕攏住了她的雙肩。

    這是個沒有分量的輕飄飄的擁抱，但是已讓羅茜滿足。她力不能支地靠在他的肩上，眼淚從臉上決堤一般肆虐而下。很久很久沒有哭過了，即使是陪著母親在醫(yī)院里度日如年的日子。她也沒有落過淚，此時所有的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似乎從那個早上開始，她的心里便有了片小小的空白，剛剛?cè)菟岩粋€小小的影子放進(jìn)去，她在日后得到的所有，都比不上這個影子在個悲涼的早晨留給她的慰藉。

    那天之后，羅茜發(fā)覺自己的淚腺似已干涸，后來的許多年，無論經(jīng)歷多艱難的境況，她再沒有掉過一口眼淚。

    那一年羅茜大四，孫嘉遇大二。

    孫嘉遇踩著一地玻璃心的碎碴兒趟過了他在B大的第一年，有意無意間不知傷害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到了兒他栽在一個名叫范淼的女生手里。

    這個女生比孫嘉遇低一屆。他在迎新晚會上對她一見鐘情。

    羅茜聽說過政經(jīng)系的那次晚會，范淼代表新生表演節(jié)目，鋼琴獨奏。雖然臺下沒多少人聽懂，但她在臺上自衣白裙飄然若仙的形象，當(dāng)即俘獲了不少男生的愛慕之心，這些心如撞鹿的人群中，就包括孫嘉遇。

    在孫嘉遇過往將近二十年的生命里，他幾乎沒有機(jī)會接觸到精致的南方女孩。他父親工作很忙，母親也是一個視事業(yè)為生命的模范醫(yī)生，從小他就是一個人吃機(jī)關(guān)食堂長大的，周圍同學(xué)伙伴的家庭也基本上大同小異，因此在范淼之前，他從未想象過生活能被有心人經(jīng)營得如此細(xì)膩溫情。

    他去過范淼的寢室，在一眾花花綠綠的女生床鋪中，她的地盤顯得那么與眾不同。雪白的繡花床單，小碎花的壁布與淡藍(lán)色的床幃起營造出一方溫馨的私人天地。連她喝水的杯子都和別人不一樣：最普通最便宜白勺白色搪瓷杯，外面套著一個粉藍(lán)格格的棉布手工杯套，上面繡著小白兔和雪孩子……曾讓孫嘉遇幼時流過眼淚的童話中的角色，因而顯得極其別致，據(jù)說是范淼自己的手工。

    他就是被這些小小的細(xì)節(jié)擊中了軟肋——當(dāng)然主要原因還是范淼的漂亮，而徹底拜服在她的裙下。

    曾經(jīng)驕傲得如孔雀一班的孫嘉遇，一旦放下架子倒追女生，使盡渾身解數(shù)，卻怎么也追不到點子上。費了幾個月的工夫，范淼對他還是不冷不熱不咸不淡。不過，她對誰都是這個樣子，惹得一眾追求者既滿腔挫敗不知所以，又不能放棄那點渺茫的希望。

    孫嘉遇在女生面前的優(yōu)越感全線失守，他陷入了長久的情緒低迷與不自信中，不得已，去向大他兩歲的羅茜求救。

    羅茜母親去世之后，孫嘉遇跑前跑后幫了不少忙，兩人的關(guān)系從此逐漸熟稔起來。那段時間，羅茜已從喪母的悲痛中慢慢走出來，但她和父親的關(guān)系徹底交惡，堅決拒絕搬回父親家，寧可一個人住在那間簡陋的小北屋里。母親的單位原要收回那間房子，考慮到羅茜的實際情況，只好讓她先暫時住著，等她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再說，所以羅茜一進(jìn)大四，就開始忙畢業(yè)分配，求在報社工作的舅舅幫忙弄了個接收名額。她想先下手為強(qiáng)，找一個比較好得接收單位，除了實現(xiàn)她要做中國阿桑奇的理想，還能在離開學(xué)校以后，分配一間單身宿舍供她容身。

    聽完孫嘉遇愁眉苦臉的傾訴，羅茜不屑地說：“你們男生都是什么審美觀？那范淼哪兒長得漂亮啊？小鼻子小眼兒，五官淡得好像熱毛巾一把就能抹干凈，穿衣服跟四五十歲老太太的口味差不多。哦，她皮膚確實不錯，上海人的底子都好，這得承認(rèn)。”

    “我覺得她很漂亮很有味兒啊！”孫嘉遇說，“你們女生就是喜歡對同性橫挑鼻子豎挑眼。”

    羅茜撇嘴：“我挑剔她干嗎？她還夠不上讓我挑剔的資格。”

    孫嘉遇說：“你就是容不得有人比你更漂亮唄。”

    “放屁！”

    羅茜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