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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昭懋,就是郭太后處事尚且要思慮幾分。” 說到這里,少女再一次懇求道:“母親,讓我去吧。” 話音一落,屋內漸漸陷入寂靜,過了不知多久,謝氏輕輕拉著顧硯齡坐在她身邊,一雙眸子靜靜地凝在少女的臉上,左手不由自主地覆上少女的發鬢,輕輕地撫摸著,溫柔的話語也漸漸響起來。 “你既已說到這般,我又怎能不應你。” 看到少女微微閃亮的眸子,謝氏的手漸漸定住,拇指柔柔地摩挲著少女光滑的側頰。 “小時候,母親總盼著你能如現在這般,處變不驚,能決大事,只覺得那才是我們謝家后世該有的風范,可真到了如今,母親卻又漸漸對從前的想法生出疑慮來。” 顧硯齡聞言身子微微一僵,便聽得謝氏語中難掩晦澀與愧疚道:“母親有時候會想,小時候的你,若能像瀾姐兒她們那般,或許也并無不好,母親真的是老了,有時候總會想起你小的時候,想起那時的你,不論是詩文背的不好,還是練禮儀不用心,或是貪圖的透過小窗偷偷看玩樂的朝姐兒她們時,我總會叫人拿戒尺掌你的手心,那時候你也愛哭,哭的時候眼淚巴巴的看著我,即便知道你想從我這兒得到安慰,我卻不想慣著你,從未理會過,這些回憶,我想著想著,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看著眼前的謝氏漸漸自說自話般,側顏雖平靜,眸中卻漸漸起了波瀾,而在這無聲之中,一滴一滴的淚水,也一點一點的沿著謝氏微微蒼白的側頰,慢慢的滑落。謝氏卻是絲毫未動,仿佛漸漸落入那一段回憶般。 那時候的歲月她從未忘記過,戒尺直直地落下來時,如鉆心一般,那時候的她看到朝姐兒,錦姐兒她們若是犯了錯,只要哭出聲,便會被免了罰,所以每一次挨罰她都會去哭,可有一次聲音都哭啞了,謝氏也未曾像秦氏她們那般,心疼的將她抱在懷里,語中說著安慰的話語。 那時候的她,的確憤怒過,可到后來漸漸變得習慣,直到謝氏走后。 前一世幽禁在上陽宮時,她幾乎每一日都在用回憶度日,把那前半生所有的回憶都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過著。 她懷念過父親對他的慈愛,謝昀給她的溫暖,還有醅碧她們的陪伴。 可她從未想到,那時的她竟會一次又一次懷念謝氏對她的嚴厲與苛責,而她也漸漸明白,相比于失去母親,她寧愿謝氏一直陪著她,哪怕就那樣嚴厲的對待她,總比她只能憑著記憶,去一點一點的在腦海中勾勒母親的模樣,那樣求而不得的痛苦。 或許,謝氏的方式錯了,錯的讓她們前世的母女之情變得冷淡,可或許謝氏的方式也沒有錯。 因為自始至終,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要走入風云詭譎的皇家,若當真謝氏將她如瀾姐兒她們那般去松弛的教導,或許在她前一世走入九皇子府的那一刻,便會被所有人拿捏,甚至她根本坐不到皇后位,便會死在旁人的算計之下而不自知。 有失便有得。 有得便有舍。 天下,沒有不是之父母。 這句話雖不能以偏概全而論,但在她與謝氏之間,是用得的。 細微的衣料摩挲聲下,顧硯齡陡然將手從謝氏的手背上拿開,在謝氏身形微微一震,臉色變得僵滯之時,少女卻是微微傾身,雙手抱住了謝氏,在謝氏幾乎不可置信之時,少女的頭輕輕地靠在她的肩上,說出的話語,幾乎讓她強忍的淚全然落了出來。 “顧硯齡就只是顧硯齡,不是顧硯朝,也不會是顧硯瀾,因為母親,阿九這輩子才會活出自己的樣子來,從前阿九埋怨過母親,卻從未恨過,母親沒有錯,阿九也沒有錯,錯的只是我們從未將這一切話說開來,從前阿九與母親錯過了與旁人一般的母女之情,今后,我們不會再錯過了。” 說到這兒,少女環住謝氏的手更緊了幾分,更是依賴地將頭埋進謝氏的懷中,僵滯的謝氏聽到這一切,一股暖流幾乎要從胸腔內噴薄而出,讓她的神色微微起了變化,而淚水也在不住地滑落。 “對。” 聽到謝氏輕柔而顫抖的話語,感受到謝氏回抱她的雙手,顧硯齡才恍然發現,這是她第一次依賴在母親的懷抱里,原來在母親懷中撒嬌這樣的簡單,原來,她是這樣貪戀和渴望這個懷抱。 原來,在她與謝氏之間,不僅僅謝氏忘記了如何與她相處,她也忘記了如何與謝氏相處。 而這一刻,終于圓滿了。 她與謝氏那一直被冰雪凍結的心,漸漸的在回暖,周圍的冰冷也漸漸的在融化,一點一點的回歸跳動。 第二百二十章 東宮危機起 日光柔柔地落下來,在瓦上落下一層金芒,昭懋長公主懶懶地躺在貴妃榻上,微微側身以手撐著額際,左肩的衣衫輕輕滑下了些,露出雪白的肩頭。 穿著廣袖碧衫的少年隨性的坐在榻前的腳踏上,小心地捻起一顆水紫的葡萄,修長的手指沿著葡萄的一頭順著撕下皮來,直至露出晶瑩剔透的果rou,這才轉了身,右手慵懶地撐在榻沿,將左手伸了出去,遞到昭懋長公主唇邊,昭懋看著眼前水靈靈的葡萄,和少年那盈盈的眸子般討人喜,便笑然含下,貝齒輕輕滑過少年的指尖,泛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允之請公主吃這葡萄,公主還要咬我的手,我可不依——” 少年嗔一般的說出這番話,下一刻便撐起身來,將唇貼上那猶帶葡萄汁的唇瓣,在昭懋嬌然出聲時,將那溫熱的甜味渡入自己的口中。 當德恭悄聲走進殿中時,看到的便是這一番臉紅耳熱的場面,不由頓了腳下的步子,略等了等,見未果,便只得狀似無意地輕咳了一聲,如此,少年才依依不舍地吮了一下,將滑至肩頭的長發隨意攏起,站直了身子。 “長公主。” 在昭懋軟軟地坐起,拉了拉衣衫時,德恭已然越過屏扇走了進來,昭懋淡淡地“嗯”了一聲,見德恭未曾開口,眸光這才無意地落在了一旁的王允之身上。感受到這一目光,站在一旁的少年淡然地看了眼躬腰站在面前,默然不語的德恭,隨即垂下眼眸道:“允之下去了。” 昭懋唇角勾起溫柔的笑意,輕輕吐出兩個字道:“去吧。” 當那一襲碧衫消失,殿內頓時寂靜下來,昭懋懶怠地一揚頜,德恭連忙疾步上前來,湊到一旁壓低聲音道:“方才欽天監的五官靈臺郎紀正著人來報,前幾日他帶著天文生登上觀象臺,算出約莫再過上三日,京城便會有風雷之象。” 昭懋聞言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浮著一絲耐人尋味的意味來。 “五月陽盛,故五月雷迅。如今算是萬事俱備,只欠這一場春雷了。”(注:出自東漢王充《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