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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齊眉的時刻。 她掩飾性地點點頭。但楊謙南仿佛覺得場面有趣,故意問她,都學了些什么啊? 溫凜倉皇間,只好用眼神向孟先生求援。 孟先生大笑,說:“學生都是這個樣子,一畢業,學問通通還回去?!彼麄壬戆ぶ鴾貏C,小聲問,“溫小姐畢業有五六年了吧?” 溫凜答四年。孟先生感嘆道,那還很年輕啊。中年男人的手突然蓋住溫凜持杯的手,牢牢捏了個嚴實,意在言外地勉勵:“這后頭的路還長著?!苯又路饎裾]似的,在她手背上拍了兩拍。 楊謙南面無表情,看著她手腕微微顫了一下,纖細蔥白的手指像一只受驚的雛鳥,下意識地想攏起來,卻只能僵挺在原處,陪孟先生虛與委蛇。他淺抿了一口酒,側眸和旁邊的人交談,仿佛她只是一個最普通的,仗著年輕攀附權勢、自以為能刮下一層油水的姑娘。 那頓飯,溫凜吃得味同嚼蠟。她甚至忘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孟先生問她幾個問題,她都答得呆呆木木,后來就再也沒有她可參與的話題。滿室言笑晏晏,溫凜坐在一個醒目的位置上,沉默得幾乎尷尬。 沒一會兒,她借口上洗手間,出飯店抽了一根煙。 她回去時,楊謙南正倚在過道里。今晚的客人僅有她們這一桌,一盞盞日式庭院燈照亮昏寂的走廊,在他臉上投下幽然光影。 他淡聲問,“什么時候回的國?” 溫凜說去年這時候。 他點點頭,神情不明。 溫凜笑笑,問:“你呢。怎么來上海了?” 楊謙南模棱兩可,只說辦一點事。他視線朝著廊道盡頭古寺禪房般的布置,不知想起了些什么,忽然道:“你和孟錦文很熟?” 溫凜搖搖頭,心道怎么會呢。里頭那些食客都在心里看她笑話呢,只有楊謙南,明明最該看她笑話的,可他的臉上沒有鄙夷,沒有憐憫,甚至沒有溫柔以外的神色。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臉頰,仿若輕松地問她:“這兩年,過得不開心?” 她臉上的笑不知何時收斂得一干二凈,一時不知該做什么表情,只能逼自己看地燈上畫著的一種動物。 是馬嗎?可是鬃毛茂密,騰然欲飛,像某種神話里的場面。 剛剛喝的清酒后勁上來,讓她的眼眶顯得有些紅:“楊謙南,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俊?/br> 楊謙南環顧左右,答非所問:“雨下這么大,你待會兒怎么回去?” 誰知溫凜不依不饒,目光冷峻地逼視他:“楊謙南,我見這些人,做這些事,你是不是特別瞧不上我?” 縱然是楊謙南,也被她的執拗給難住了。 他收斂了浮浪神色,肅然看著她好半晌,舌尖無奈地抵了抵后槽牙,說:“我問你待會兒打算怎么辦。” 酒勁激得溫凜心里頭焦躁,語氣不太好,脫口而出:“回家啊,還能怎樣?” 溫凜才不管他這話背后有沒有深意,一股腦倒出來:“你可能不記得了,但你以前跟我講過,孟錦文從政以前是哪個大學國際政治系的博導,五年結一次婚,娶一個新的女學生。但那又怎樣呢,我是想套近乎攀關系,又沒想跟人家爭奇斗艷?!?/br> 也許是她口氣太沖,和從前那副溫順樣子大相徑庭,楊謙南一時都不知該如何應答。 他笑笑,說:“那不就得了?” 可是攀關系和權色交易,界限在哪呢。 就像當年她義無返顧追著他跑,一點虛榮都沒有嗎? 界限在哪呢? 溫凜越醉越想不通,越醉越逼自己去想。 她腦子越來越迷糊,下意識把頭搖似撥浪鼓,說:“楊謙南你不要打馬虎眼。你明明比我懂得多?!?/br> “多得多得多……”她已經在口齒不清地說繞口令了。 這些話,她當年和他提分手前都沒敢問他。借著時間,借著酒勁,借著重逢之初那點陌生的隔閡,竟然全都問出來了。 她鼓足了那么大的勇氣,卻沒想到楊謙南一臉好笑地問她:“我懂什么啊?” 溫凜面無表情地闔上眼,心想他真的很沒勁。 他們這些生在山頂的人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不說真話。 連偶爾說一次都不行。 楊謙南扒拉她眼瞼,觀察她瞳孔有沒有渙散,一邊道:“別說你陪孟錦文吃頓飯,你哪怕給他當二姨太呢,我犯得著管你么?!彼D了頓,聲音忽然軟下來,竟有種世事吊詭之下的深情,“當初不是你瞧不上我,走得挺利索么,溫凜?” 溫凜腦子里一團亂。她想辯解,她根本不是在講這些。她在和他談……談……談什么呢。 反正不是這些。 她什么都聽不清楚,只聽到他喊她大名,驀地抬起頭,緊緊盯著他。 那雙眼睛里蘊著若有若無的液體,滿布縱橫的血絲,鞏膜深處像被人用手扯斷,撕裂出一大片淺紅。 第49章 她什么都聽不清楚, 只聽到他喊她大名, 驀地抬起頭, 緊緊盯著他。 那雙眼睛里蘊著若有若無的液體,滿布縱橫的血絲,鞏膜深處像被人用手扯斷,撕裂出一大片淺紅。 過道里布著微型假山, 下首有一口裝飾性的闊石方井,里頭水流潺潺,照出溫凜妝容精細的臉。那些昂貴的彩妝替她掩去了一切, 只留下一片雄辯的平靜安然。 但卻遮不去這雙狼狽的眼睛。 人可以掩飾很多東西, 掩飾愛,掩飾恨??墒侵挥衅B, 是怎么都掩飾不了的。 楊謙南是在這一刻才意識到,小東西今年也不再那么年輕。 他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她再開口, 終究推開門, 先她一步進了包廂。 溫凜獨自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收斂好神色, 才再度踏進去。 里面正迸出一陣笑。 飯桌上有個在日本留過學的姑娘,孟先生知道后便問她學什么。姑娘說學東亞文化, 孟先生便放下筷箸,擊掌撫節,清唱了一段日本古歌謠。 他的聲線全然是老年人的鑼嗓,唱日語時聽起來像啞僧念經, 可還是收獲滿座吹捧,姑娘帶頭起勁給他鼓掌,說:“孟先生真是博古通今。” 笙歌鼎沸間,溫凜疲憊得幾乎要撐住額頭,才能強打精神。 飯局散場的時候,周正清發消息來問她:“怎么樣?”,溫凜匆匆瞥了眼手機,不知道該怎么回他,索性放下手機,和身邊人客套道別。 孟先生自然是先行一步的那位。眾人目送他在兩個女服務生的簇擁下走出飯店,隨即各自收拾各自的包,仿佛席上全是陌路人,再也無人搭話。 蝕盡月光的夜,益豐外灘源的清水紅磚墻映著傾盆大雨,朱光粼粼。這座商場前身是1911年的益豐大廈,溫凜等在廊檐下,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