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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你是長夜,也是燈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6

分卷閱讀76

    溫凜聞言笑起來。

    她笑的時候很文雅,連睫羽都收斂成一束。所以對方也看不清她是用什么神色,狀似無意地說——對了,孟先生這兩天,是不是也在上海?

    第48章

    直到溫凜踏入那家餐廳, 她都未能料到, 她會遇見楊謙南。

    孟先生的飯局設在滬上知名的空蟬, 溫凜特地挑了一條白色刺繡裙,歪坐的時候會像一朵淡墨風荷,瀲滟地鋪在榻榻米上。

    她認識孟先生,還是因為緒康白。他做影視這一行, 慣常和□□的人打交道,有一次帶她一起吃飯,坐主位的孟先生說一句古話忘了下文, 是溫凜替他接了上去。

    身居高位的人并不在意這些虛的臉面, 遂夸她有古文底蘊。原本謙虛一句就過去了的事,溫凜卻搖了搖頭, 笑道:“不是的。我記得這句話,是因為以前聽您說過一次。當時也不知怎么的,就記住了。”

    孟先生知天命的年紀, 圓形鏡片下眼袋軟沉, 這才對她感起興趣,說:“哦?你見過我?”

    溫凜說在北京見過一次。只是好幾年前了, 說出來怕您沒印象。

    其實究竟在哪個場合見過,溫凜自己也忘了。

    她回憶當年一場又一場的飯局, 最多的印象,是每次走出暖氣充足的飯店,寒風襲面,楊謙南總會下意識把她攬緊, 和她一起趕著步子鉆進車里;是他在回去的路上半醉半醒,嘴很碎地跟她講飯桌上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背后數不清的恩怨糾葛。

    有時甚至都稱不上恩怨。溫凜連他叔叔在健身房找來一個女秘書,這些不出格的小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當然也記得,楊謙南跟她說起過這位孟先生,私下里并不很正派。

    那次飯后,孟先生找她聊過幾句。話題倒沒什么越軌的地方,但溫凜掌握好分寸,把自己當學生對他畢恭畢敬。孟先生只覺得這個小姑娘不怎么知趣,倒也沒留下壞印象。

    所以溫凜這次問緒康白的助手要來孟先生的聯絡方式,說有事想向您請教,孟先生果然還記得她,頗親切地對她說,我明晚正好要請幾個小輩吃飯,溫小姐不介意的話,不妨一起過來。

    溫凜怎么能猜到,那幾個小輩里,會有楊謙南。

    空蟬一共四間包廂,孟先生喜秋,他們這一間名叫“紅楓明月”。和室椅上配的是深藍色軟墊,屋頂懸兩盞日式紅紙燈籠,光線典雅柔靜。

    一屋子七個座位,溫凜到得尤其早,先行坐在末尾。后來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年輕人,誰也沒敢往主位旁邊坐。孟先生姍姍來遲,一見她就招手,說:“溫小姐怎么坐得那么遠呢?來,到我左邊來。這樣說話方便些。”

    溫凜恭敬不如從命,迎著滿屋子神色各異的目光,逆著座次挪到最前面。

    甫一坐下,更顯得她對面的位置空得刺眼。

    孟先生卻沒再招呼哪一個坐上來,過了一會兒拿起菜單,樂呵呵地問秘書:“謙南到哪了,還沒來吶?”

    坐在下首的溫凜神情僵滯,臉色更勝過當晚的天氣。

    那天上海下了場大雨。

    沿海城市的暴雨,像西風狂卷珠簾,雨水漫成簾幕,一層一層地被掀走。楊謙南堵在交通癱瘓的過江隧道,心里不是沒想過,要不甭去了。

    但孟先生是葉蕙欣的朋友。

    葉蕙欣算是個社會活動家,擔任幾個海外佛教機構的名譽主席,不管事,只管每年往里頭捐錢。這次他來上海幫葉蕙欣辦點事,孟先生聽說之后,便說要盡地主之誼,招待他一頓飯。

    楊謙南拉開包廂門的時候,表情真沒比溫凜好多少。

    寂寂清室中,她斂著雙眸,臉色微微發白,一條素綢裙子映著紅彤彤的燈籠,像個待嫁的新娘。

    *

    人們回憶2016年的十月,總會說起那年鬧得沸沸揚揚的諾貝爾獎,把文學獎頒給了一個歌手。

    Bob Dyn。

    溫凜至今記得,他在北京開過一場演唱會,在工人體育場。

    那是2011年的4月,楊謙南帶她去聽演唱會,她因為身體不適,蔫巴巴地窩在他懷里。

    老爺子在臺上唱著他盛名煊赫的那首:

    “I've stepped in the middle of seven sad forests(我跋涉在一片悲慘森林)

    I've been out in front of a dozen dead os(我遇到十二片死亡之海)

    I've beehousand miles in the mouth of a gr□□eyard(我在墳墓中前進了上萬英里)……”

    楊謙南在她耳邊說,他已經物色好了合適的房子,等過幾天捯飭捯飭,他倆就可以住進去。溫凜問他在哪,他沒告訴她,只說風景很好,很適合她養病。

    “那屋里還有個爐子,民國時候就用來煎過藥。正好讓你撿個便宜,每天給你煮藥吃。”

    溫凜氣哼哼地坐起來,說你才每天煮藥吃,你知不知道中藥有多苦?

    而老爺子仍在安靜地唱:

    “And it's a hard, and it's a hard, it's a hard, and it's a hard, (我感到那急劇的,猛烈的,呼嘯的,瘋狂的,)

    And it's a hard rain's a-gonna fall. (那瓢潑的暴雨就要落下。)”

    那是她在工體看過最簡陋的一場演唱會,音響很差,布景是一塊黑色的布,燈光是一盞白色的頂燈,七十歲的Bob Dyn抱著一把木吉他,嗓子沙啞殘破。

    像那段日子,貧瘠的,瑣碎的,未加修飾的,當時只道是尋常。

    而2016年的溫凜,在上海無休無止的暴雨里,猝然與他重逢。

    大雨還在下嗎,可她已經聽不到了。

    她聽見自己每一縷呼吸,聽見楊謙南落座的窸窣聲響,聽見孟先生在和他寒暄著什么。可她聽不見孟先生和她講話,聽不見主座上的人問她,溫小姐喝酒嗎?

    溫凜下意識點點頭,連場面話都忘了說。

    孟先生和楊謙南說了幾句話,忽然想到了溫凜,伸出手介紹,“說起來,溫小姐還是你姑父的學生。你說巧不巧?”

    著藍色和服的女侍者纖手在各人面前置清酒。衣袂半遮半掩,楊謙南唇畔的笑意若有似無,直勾勾地盯著溫凜:“是嗎?”

    溫凜看著楊謙南面前一模一樣的酒盅發怔。

    榻榻米包廂里只能跪坐,他們相隔矮矮一張深色實木長桌對望,竟然是這輩子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