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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一頓,不可思議地回頭:“老夫人?” 裕陽大長公主提著燈籠,披著大氅,銀白的發(fā)絲皆散在腦后,一看便是才起身的模樣。 今夜這般駭人的瓢潑大雨著實(shí)有數(shù)年未見了。到底是古稀老人,裕陽大長公主近年愈發(fā)淺眠,夜里被雨聲擾醒后便養(yǎng)不出睡意,待那道驚雷過后,仰面躺在榻上的大長公主恍然想起五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夜,亦是這樣的瓢潑大雨,驚雷聲聲入耳,若非身側(cè)的人死死捂住了自己的雙耳,只怕她已被嚇破了膽? 彼時的她,最擔(dān)心的竟是自己會不會因被驚雷嚇?biāo)蓝话薰僖笆酚涊d,成為后人的笑話。 彼時的她,不過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jì)。 這樣的天氣,又是深山老林的,西廂的那兩個丫頭不知會不會怕? 左右養(yǎng)不出睡意,她便提燈去了西廂。青衿那丫頭雖心性天真,但卻是知輕重能擔(dān)事的,她知曉仆役守夜時有留燈的規(guī)矩,青衿更不會將這種小事拋之腦后。故而當(dāng)她見到昏暗漆黑的西廂房時,當(dāng)下了然——兩個小丫頭皆被嚇著了。 大長公主向床榻看去,見穆清眉眼郁結(jié),神情苦楚,鼻息亦愈來愈粗重。不禁蹙眉,她放下燈籠,命青衿讓開了位置,自己坐到床頭,抱起穆清的身子,伸手輕輕捂住了穆清的雙耳。 穆清果真漸漸靜了下來。 一旁的青衿看得目瞪口呆:“可要......要喚醒公主?” 大長公主湊過身子,看見穆清漸趨平和的面色,微微搖首,輕聲道:“不必了。” 只是未過多久,穆清又唧唧哼哼了起來。 大長公主垂首,看著懷里的年輕女子,心底竟蔓延出一股子憐愛與愁情。想了想,她脫去鞋襪躺到了穆清身側(cè),摟著穆清,對青衿吩咐道:“今夜我便歇在這兒了。” 青衿訥訥頷首,見穆清不再夢魘,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拿著燈盞,悄悄退出了內(nèi)室。 去歲夏日周墨鬧出的事與中秋宮宴的始末,她都知曉。從前她還覺得穆清的性子不想舒窈那個怯懦的幼弟,卻有些像老友青徽子。如今莫謠之名恢復(fù),穆清果真是從華鎣出來的。她的傻孫子,不期然竟娶了個華鎣的娘子回來。 裕陽大長公主將手放在穆清背上,緩緩拍著。看著穆清姣好的容貌,不禁嘆了口氣。她的長女不及三歲便夭亡了,生下兒子后,她的身子一直不大爽利,便未再有孕。兒子不比女兒貼心,午夜夢回之時,她亦常常想,若是女兒順順當(dāng)當(dāng)長大,她不會逼迫女兒誦讀;十三四歲的時候,她會看到女兒含羞帶怯的模樣;再大一些,她要為女兒挑選京中最好的兒郎作夫婿...... 若是女兒還在,可否也會像眼下的穆清,在夢魘的時候靜靜地窩在她懷里,等著她哄她? 這時穆清往她懷里蹭蹭,嘴中卻喃喃:“阿遠(yuǎn)......” 大長公主失笑。穆清想的哪是母親,分明是心上人。 只是未過片刻,穆清又揪住了她的衣襟,輕聲喚道:“阿姆......” 片刻失神,心中柔軟。 大長公主輕輕揉了揉穆清的手,安慰道:“祖母在這兒,阿謠不怕。” ...... 天還未亮,裕陽大長公主見穆清終于沉沉睡去,即便無了她的懷抱,亦不再鬧騰,便悄聲出了西巷內(nèi)室。 青衿心中擔(dān)憂穆清的情況,又不敢冒失打攪大長公主歇息,幾乎一夜未合眼。此刻見著大長公主出了屋子,她睜大了雙眸,欲俯身行禮,卻被大長公主喚住了。 大長公主拍拍她的肩胛,朝內(nèi)室望了一眼,輕聲問道:“丫頭的夢魘來得蹊蹺,從前有過么?” 青衿頷首:“去歲夏日的時候公主幾近夜夜夢魘,不過年前已好了。不知為何昨夜又犯了。” 聞言,大長公主托腮沉思片刻,頷首道:“我知曉了。你進(jìn)去守著吧。” 提燈走回主院,她心中不免又開始思量。 穆清的夢魘果真不是被驚雷所嚇。被關(guān)入偃月行宮前她曾被人設(shè)計(jì)推下了曲江池,想來是夢里聽見雨聲,想起了那時的場景。只是以她的心性而言,曲江池溺水不足以刻下如此深的印記,致使她夜夜夢魘。怕是在偃月行宮里受了大苦,心中留了陰影。 太子姜懷信竟能由著太子妃如此胡來?嘖,果真缺了些帝王風(fēng)度。 不過眼下這些事均無需她憂心。她不過一介區(qū)區(qū)山間小老太,最該憂心的,闔該是宋修遠(yuǎn)與穆清何時給她生個有趣的小重孫才對。 她瞧得出來,比之去歲,今年孫兒孫媳彼此間情誼更深。抱小娃娃的日子,想來也快了。 思及方才穆清糯糯喚著阿遠(yuǎn)時的模樣,大長公主失笑。她的夢魘哪是自個兒好的?分明是被宋修遠(yuǎn)的戾氣嚇跑的!看來她再將穆清留在歸云山,就真的要成那打鴛鴦的棒子了。 “阿茴!昨夜風(fēng)大雨大,又落了那么多道驚雷,你去了何處?”大長公主還未推開門,便聽聞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出。 推門瞇著眼朝著屋內(nèi)看去,那團(tuán)坐在案后瑟瑟發(fā)抖的黑影不是老侯爺還是誰? 大長公主提燈照了照,見他衣衫盡濕,來不及梳髻的花白頭發(fā)與胡須被雨水黏在一起,怎一個狼狽了得!她不禁嚇了一跳:“風(fēng)大雨大又有驚雷,你跑出來作甚?” 老侯爺神情古怪地瞟了眼大長公主,嘟囔:“像昨夜這么駭人的滂沱大雨亦有數(shù)十年未見了。我記得你從前最是害怕驚雷,本想著出來陪你,哪知你竟不見了。” 字里行間竟還帶了一絲委屈。 大長公主不去理會老侯爺?shù)男∏榫w,從柜重翻出一身清爽衣袍,丟到他身上:“快點(diǎn)換上,仔細(xì)一會兒染了風(fēng)寒。七十多的人了,還像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一般!” 說著,大長公主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補(bǔ)道:“雨停之后你命林儼傳消息回京,讓阿遠(yuǎn)把小丫頭接回去吧。” “為何?”老侯爺驚疑,“你不留丫頭啦?這么急著把她送回去,讓京中貴人瞧了,你去歲的苦心可不就白費(fèi)了?估摸丫頭心里也不好受。” 大長公主無奈,嘆道:“我陪著丫頭睡了一宿,她因去歲的事染了夢魘的習(xí)慣。這毛病,恐只有我們的好孫兒能治了。” 與名聲相比,自然是身子更加緊要。 且穆清聰穎,能想明白個中道理。去歲并著今年,她一共留了她四月,足夠讓京中的權(quán)貴認(rèn)下穆清。她已古稀了,日子越來越少,不可能一直為穆清、為鎮(zhèn)威侯府籌謀。往后的日子該如何,還要看小丫頭自己。 **************** 這一場雨下了足足三日三夜還未停歇,由初時駭人的驚天之勢便成了連綿細(xì)雨。大長公主望著天氣,不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