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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入喉,穆清不禁掩袖皺了眉。 那坐在上首的太子妃瞧著穆清喝完了酒,又笑道:“夫人好氣魄。”言罷又請穆清坐了。 *************** 天色尚早,那放河燈的把戲便多玩了幾次,只是這河燈七次里卻有三次停在了穆清跟前。穆清因已猜到了太子妃對自己的針對之意,是以看著面前的河燈,不急不惱地又喝了兩杯酒,待剛要喝第三杯時,上首的柳微瑕起身,盈盈朝太子妃一拜:“方才柳依姑姑怕是隔得遠沒有瞧清楚,那河燈本應是停在小女面前的,不過叫風一吹,便又擱在了莫夫人面前。” 柳微瑕語閉,四下便開始有了竊竊人語聲,也有幾個嗓門大的,道方才的確瞧見了河燈在柳家娘子面前停了。聲音傳到了太子妃耳中,太子妃拿著茶盅的手一頓,微微抬眼,眼風輕輕往身側瞟去,立于太子妃下首的柳依便跪了下去:“婢子瞎了眼,請殿下責罰。” 太子妃放下茶盅,揮了揮手道:“楊依,你且過來替了柳依。柳依,你眼睛不好,平日里便罷了,今日卻差點無端害得莫夫人多飲一杯酒,自是該罰。你且問問夫人,該如何罰你才好?” 穆清聽著聽著見這事兒又回到自己身上來了,心中暗自思量,又瞧了瞧一直立在一邊的柳微瑕,開口回道:“日頭黑了,柳依姑姑又隔得遠些,瞧不清楚自是情有可原。柳依姑姑乃殿下的身邊人,妾不敢妄自責罰。” “如此,便依夫人所言,今夜月色甚美,若是罰你,恐那天上的姮娥還要怨我壞了中秋好景。” 柳依聞言退下了,鬧了這么一出,太子妃微微不悅,“無端生出這么多瑣事,是我管事不周,叫眾位看笑話了。”遂又朝仍站著的柳微瑕問道,“既然那河燈原是停在你面前的,不知我們可否觀賞柳娘子的墨寶?” 柳微瑕方才既然敢站起來替穆清說話,心中自然也是有了計策,朗聲道:“小女私心里想著,大伙兒方才聽了那么多詩詞歌賦,未免不會有些困乏。小女平日在府中琢磨出一個酒方子,卻能應今日這中秋景,因此斗膽向殿下討要三種酒水,一為陳年女兒紅,二為去歲的桂花釀,三為崇明山尖尖上的泉水。” 一旁的陸夫人聽到女兒的回話,只覺柳微瑕不知分寸,平日里在府上兌酒便罷了,這一回只怕真真是班門弄斧了。正皺著眉頭扯了扯柳微瑕的衣裙,剛想起身替柳微瑕喝了那杯認罰酒,卻沒想到柳微瑕所言竟揭起了太子妃的興趣,立即打發身邊的宮娥去取酒水。 崇明山雖只是座小山頭,可要取山尖的泉水,還須費些時辰。眾人趁坐在溪邊等著的間隙,又將那河燈丟到溪中去,待吏部尚書府上的鄭小娘子對月撫了首琴曲后,那宮娥方才端著托盤姍姍而來,徑直將手中所端之物呈到柳微瑕面前。 這下子四周都靜了,皆望向這個往日里并不曾有過多耳聞的太尉府千金。穆清自然也跟著望向了柳微瑕,只見她那一雙白玉般的雙手托著瓷瓶,顛來倒去,頗有些像她從前在花叢中見到的那些個上下翻飛的蝴蝶蛾子。穆清只覺眼花繚亂,正欲眨眼時,鼻尖嗅到了一抹濃郁的芳香。 柳微瑕已兌好了酒水,吩咐宮娥呈了上去。 “柳娘子好生厲害,我只聞著酒味兒,便要生生醉了。”太子妃接過宮娥遞過來的酒盞,湊到鼻下微晃,又用廣袖掩嘴,淺淺嘗了一口,“果真不錯。此酒聞著芳香濃郁,入口卻甘甜清潤,末了竟還有些許桂香,倒也能令人想起廣寒宮里的一顆桂樹了。眾位夫人娘子皆嘗嘗吧?” 柳微瑕還立于下首處,那張清秀的眉目上帶著些許釋然,眼角的淚痣盈盈欲墜,更是為整張俏生生地臉增添了一抹嬌憨之態。太子妃笑問道:“柳娘子這酒,可有什么講究?” “回殿下,”柳微瑕微微欠身行禮,緩緩道,“女兒紅雖為佳釀,但性烈沖喉,是以需要白水兌開。但尋常的清水卻會稀釋女兒紅的甘醇,唯有自帶甘味的山泉方可化解女兒紅的烈性。而桂花馥郁性溫,添入其中可解女兒紅的刺激氣味,亦可調和山泉內里的寒氣。”語罷微頓,似在斟酌字句。 “那崇明山尖尖上的泉水又是何解?”太子妃問道。 “小女在府中曾翻閱前朝舊史,其中提及郢地崇明山,道此山地質特異,因而山中泉水比別處更為甘甜。書中又道此山地勢山麓平緩,山腰陡峭,至山頂卻又愈發和緩,由山尖尖處生發的泉水一路流至山麓,因特殊的地理形貌,更是清冽。只小女認為泉水一路留下,中間蟲魚鳥獸不計其數,及至山麓,雖清甜,卻難免混入污濁之物,是以才勞煩宮娥jiejie往山上跑了一趟。” 見太子妃未曾言語,柳微瑕又繼續說道:“至于桂花釀,這個酒房子本應在調配好的女兒紅與山泉中置入搗好的時令桂花粉,埋入地底下一年方可制成。只是制作桂花粉需耗時數日,小女便以桂花釀替了桂花粉,亦免去了一年的等待之期。殿下此處的酒水皆為圣品,桂花釀更是毫無澀苦之味,比起桂花粉竟然更宜入酒。” 在座的各府女眷平日里所飲的杯中物皆為濃烈之酒,這時嘗了柳微瑕兌的清酒,入口甘醇,飲下后又覺唇齒間盡是桂香,與往日所見很是不同,便紛紛覺得滋味非常。過后聽了這么一番解釋,皆對柳微瑕的玲瓏心思贊嘆不已。 穆清方才一連飲了三杯烈酒,便趁著柳微瑕同太子妃周旋的時候悄悄地多呷了幾口馥郁甘醇的清酒,一邊隨著諸位女眷贊嘆柳微瑕的奇異手筆,一邊感慨杯中物的誘人沁脾。 太子妃微微頷首,嘆道:“妙極,妙極!只是以我淺見,這般美酒,應佐以佳名,方才得宜。” 柳微瑕見太子妃似有意為這酒水賜名,忽而面色急迫,忙不迭應到:“從前小女琢磨出這個酒方子試著兌酒時,正巧被兄長瞧見了,兄長便隨口諏了個名字,喚作‘邀月酌’。只是當日小女手中的酒水自不比今日,不知‘邀約酌’這名字可否入得殿下之眼?” 太子妃又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清酒,淺聲道:“‘邀月酌’?舉杯邀月,對飲而酌。淺易卻不失風雅,這名字甚好。”說著便讓柳微瑕坐了。 正當柳微瑕落座松了口氣兒時,太子妃突然又問道:“你方才說的兄長,可是兵部侍郎柳盈玨?真真好文采。” 穆清放下酒盞,抬頭正撞見了柳微瑕微愣的神情。 未幾,柳微瑕收拾了神情,微微笑道:“殿下說笑了,哥哥是個武將,粗鄙之人怎會想到這般文縐縐的名字?起這名字的是一位外姓兄長。” “如此。” 太子妃聞言,只用嫩蔥似的手指微微摩挲著酒盞,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