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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來,他正望著她,眼中只有激情未褪的迷亂與企盼,她的心里麻木地泛上疼痛,可是她的聲音鎮靜下來了,就像是連她自己都要信了:“我不愛你,我更不能和你走?!?/br> 他不可置信一樣看著她,幾乎看得她都要心虛了,他的聲音發著澀:“你不愛我?”她的心上有縱橫的傷痕,幾乎在瞬間就迸發出令人窒息的疼痛。他的音調平平,可是蘊含著可怕的怒氣:“你仍舊只對我說這么一句?聽見說你要結婚,我就發瘋一樣地到這里來?;沓鲞@條命不管,豁出前線水深火熱的戰事不管,豁出這半壁江山不管,你就對我說這么一句?” 她固執地別過臉去,靜靜的笑意淌了一臉:“是呵,我不愛你?!彼聊撕靡粫?,才說:“你這樣說,我也沒有法子,可是我……可是我……”他說了兩遍,終究沒有將后頭的話說出來,只是轉過臉去。 十七 外面起了很大的風,山間的下午,樹木的蔭翳里,玻璃上只有樹木幢幢的影子,如同冬天里冰裂的霜花烙在窗上。他的臉在晦暗的光線里也是不分明的,可是她明明知道他正看著自己。他這樣不顧一切地來,她卻不能夠不顧一切地跟他走。前程是漫漫的未知,跨過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他的聲音低微得如同夢囈:“靜琬,天黑下來我就要走了,就這幾個鐘頭,你能不能陪著我?” 她應該搖頭,這件事情應該快刀斬亂麻,他應該盡快離開這里,她應該回家去。可是不曉得為什么,他那樣望著她,她就軟弱下來,終究還是點了頭。 她不知道他帶了多少人來,可是在乾平城里,穎軍腹地,帶再多的人來也無異于以卵擊石。窗外林木間偶然閃過崗哨的身影,那日光映在窗欞上,已經是下午時分,她的扣子他已經替她一顆顆拾了起來,散放在茶幾上,像一把碎的星子。沒有針線,幸得她手袋里有幾枚別針,但衣服雖然別上了,那一列銀色的別針,看著只是滑稽可笑。她素來愛美,眉頭不由微微一皺,他已經瞧出她的不悅來,心念一動,便將茶幾上的茉莉折下來,將一朵茉莉花替她簪在別針上,這下子別針被擋住了,只余了潔白精致的花瓣盛開在衣襟上。她不由微笑,于是將茉莉一朵朵簪在別針上,他遠遠地在沙發那端坐下,只是望著她。 茉莉在衣襟上漸次綻放著,仿佛是嬌柔的蕾絲,可是明明是真的,幽幽暗香襲人。他微笑說:“這樣真好看,反倒有了西式衣服的韻味?!彼砹死硪陆螅φf:“我也覺得很好看。”他隨手拿了一枝茉莉,便要替她簪在鬢旁,那白色的小花在他指間,不由自主叫人想到很不吉利的事情。戰事那樣急迫,她明知他回去后,必然是要親自往槍林彈雨的前線去督師,她心中忽然微微一酸,說:“我不戴了,我不愛這花?!彼Φ溃骸拔叶疾患芍M,你倒比我還封建?!钡降讓⒒ㄝp輕地替她插入發間。 她慢慢用手指捋著自己的一條小手絹,茉莉的香氣氤氳在衣袖間,下午三四點鐘的光景,因為在山里,日光淡白如銀,窗外只有沉沉的風聲,滾過松林間如同悶雷。她微笑說:“我倒餓了。”慕容灃怔了一下,雙掌一擊,許家平便從外面進來,慕容灃就問他:“有沒有什么吃的?” 許家平臉上浮起難色來,他們雖然精心布置了才來,可是因為行動隱蔽,而且這里只是暫時歇腳之處,廚子之類的下人一早就遣走了。靜琬起身說:“我去瞧瞧有些什么,若是有點心,吃一頓英式的下午茶也好啊?!蹦饺轂栆豢桃膊辉敢馑x開自己的視線,說:“我陪你一塊兒去。” 這里本來是一位外國參贊的別墅,廚房里樣樣很齊備。她雖然是一位千金小姐,可是因為曾經留過洋,倒頗有些親切之感。隨手取了碗碟之類的出來,又拿了魚子醬罐頭,對慕容灃說:“勞駕,將這個打開吧?!痹S家平就在門外踱著步子,慕容灃卻不想叫他進來,自己拿了小刀,在那里慢慢地撬。他甚少做這樣的事情,可是現在做著,有一種極致的快樂,仿佛山外的事情都成了遙遠的隔世,惟一要緊的,是替她開這一個罐頭。 ------------ 沒有新娘的婚禮(6) ------------ 西式的廚房并不像中國廚房那樣到處是油煙的痕跡,地面是很平整的青磚,墻上也和普通的屋子一樣,貼了西洋的漆皮紙,而且廚房正好向西,太陽的光照進來,窗明幾凈,并不讓人覺得特別熱。她低頭在那里切蘿卜,因為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深一刀,淺一刀,隔好一會兒,刀在砧板落下“嗒”的一聲輕響。斜陽的光線映在她的發際,微微一圈淡金色的光環,有一縷碎發落在她臉側,外面的風聲嗚咽,屋里只聽得到靜靜的刀聲,她手指纖長,按在那紅皮的蘿卜上,因為用力,指甲蓋上是一種淡淡的粉色,手背上有四個淺淺的小窩,因為膚色白皙,隱約的血脈都仿佛能看到。 他放下罐頭,從她身后伸出手去按在她手背上,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她的頸中有凌亂短小的細發沒有綰上去,發間有茉莉幽幽的香氣,他竟然不敢吻下去。她的身子有些僵硬,聲音倒像是很平靜:“我就弄好了,罐頭打開了嗎?”遠處有隱約的風聲,他恍惚是在夢境里,這樣家常的瑣事,他從前沒有經歷,以后也不會有經歷,只有這一刻,她仿佛是他的妻子,最尋常不過的一對夫妻,住在這樣靜謐的山間,不問紅塵事。 他沒有開過罐頭,弄了半晌才打開來,她煮了羅宋湯,用茄子燒了羊扒,都是俄國菜,她微笑說:“我原先看俄國同學做過,也不曉得對不對。” 自然是很難吃,他們沒有到餐廳里去,就在廚房里坐下來吃飯,他雖然并不餓,可是還是吃得香甜,她只喝了一口湯,說:“太酸了,好像酸忌廉放太多了?!?nbsp;他微笑說:“不要緊,喝不完給我?!彼龑⑹O碌陌胪霚菇o他,她身上有忌廉與茉莉的香氣,這樣近,又這樣遠。 太陽一分一分落下去,落到窗欞的最后一格。他轉過臉對她說:“我們去后山看日落吧?!?/br> 走出屋子,山中空氣涼爽,雖是八月間,已經略有秋意。四面都是蒼茫的暮色,漸漸向大地彌漫開來,一條蜿蜒的小路直通往后山,他與她默默走著,不遠處許家平與幾個侍衛遙遙相隨。山路本來是青石鋪砌,因為不常有人走,石板間生了無數雜草,她一雙高跟的漆皮鞋,漸漸走得吃力起來。他回身伸出手,她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將手交到他手中。他的手粗糙有力,帶著一種不可置疑的力道,他雖然走得慢,她額上也漸漸地濡出汗來。 山路一轉,只見刀劈斧削一般,面前竟是萬丈懸崖,下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