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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口氣仍舊極為恭敬:“請求尹小姐,看在這株蘭花的面子上,能否移步一談?” 她想了一想,終于下了決心:“好吧。”那人恭恭敬敬地說:“我們的車就在外頭,小姐若覺得不便,也可以坐小姐自己的車子。”靜琬說:“不用。”她并不說旁的話,只走到樓上告訴吳媽說自己要出去一趟,吳媽說:“哎呀,小姐,今天是過禮的大日子啊。”靜琬說:“王小姐病得厲害,無論如何我得去見她一面。”吳媽知道她的性子,只好取了她的斗篷和手袋來,打發她出門。 她悄悄從家里出來,因為客人多,所以門外停了許多汽車。她由那位嚴先生引著,上了一部汽車就走了,倒也無人留意。那汽車卻一路開出城去,她心中猶若揣著一面小鼓,只是怦怦亂跳。窗外的景致一晃而過,車是開得極快,她問:“這是去哪里?”那位嚴先生道:“是去乾山。”她“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乾山位于乾平東郊,乾平城里的富貴人家一般都在乾山置有別墅,學著西洋的做法,逢到禮拜天,舉家出城到山間來度假。這天正好是禮拜,所以出城往乾山的一條路上,來來往往有許多的汽車。 汽車一直開到山上,這一片全是別墅,零零落落座落在半山間,相距極遠,陽光下只看見白色的屋宇、西洋式的紅屋頂從車窗外一閃而過。山路蜿蜒,路雖平坦,靜琬心里只是靜不下來,像是預知到什么一樣。只盼著這條路快點走完,可是又隱隱約約盼著這條路最好永遠也不要走完。 最終還是到了,院落很深,汽車一直開進去,路旁都是參天的樹木,順著山勢上去,轉過好幾個彎,才看見綠樹掩映的西式洋樓。靜琬雖然明知這里和乾山其他別墅大同小異,可是心中只是七上八下,一直到下了車,那種揮之不去的不安與猶豫,仍舊如影隨形。 聽差上來替她開了車門,那位嚴先生在前面引路,洋樓里布置得很舒適,她也沒有心思細看,只見客廳里一個人迎出來,那身影頗有幾分眼熟,她心中一沉,也不知道是喜是憂,輕輕叫了聲:“何先生。”頓了頓又說:“原來是你。” 何敘安揮了揮手,那姓嚴的侍衛也退了出去。何敘安很客氣地行了禮,說:“尹小姐,因為我們不便露面,所以不得不用這種法子請您過來,失禮之處,還請您原諒。”靜琬微微一笑,說道:“承穎如今戰事正酣,你甘冒危險潛入乾平,必然是有要事吧,但不知靜琬可以幫上什么忙?”何敘安苦笑一聲,接著又長長嘆了口氣。靜琬知道他是慕容灃跟前第一得意之人,見他憂心忡忡,愁眉不展,不覺脫口問:“六少怎么了?” 何敘安并不回答,只伸手向走廊那頭一間房一指。靜琬一顆心狂跳起來,她竟然不敢去想,她慢慢走過去,終于還是推開了房門,只覺得呼吸似乎猛然一窒,整個人就像是傻了一樣。 她恍惚間只疑自己看錯了,可是明明那樣清楚。雖然房間里光線晦暗,他不過穿了一件長衫,那樣子像是尋常的富家子弟,但再熟悉不過的身形,目光一如往昔,那眼中閃爍著熠熠的光輝,竟似有幽藍的星芒正在濺出。 排山倒海一樣,她的手按在胸口上,因為那里的一顆心跳得那樣急,那樣快,就像是什么東西要迸發出來,窗外的樹葉在山風里搖曳,而她是狂風中的一尾輕羽,那樣身不由己,那樣被席卷入呼嘯的旋渦。她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四下里安靜下來,樹的影子印在地板上,疏影橫斜,仿佛電影里默無聲息的長鏡頭,而他只是靜靜地佇立在那里,目光中有不可抑制的灼熱與執狂。她癡了一樣站在那里。 她的聲音遠得不像自己:“你真是瘋了。” ------------ 沒有新娘的婚禮(5) ------------ 他微笑起來,他的笑容在斑駁的樹影里,如同一抹恍惚的日光:“我可不是瘋了?才會這樣發狂喜歡著你。” 這句話他在承州時曾經說過,她的唇上依稀還留著那日他給的灼熱,煙草薄荷的香氣,淡淡的硝味,那是最熟悉的味道。他距她這樣近,這樣真,可是仿佛中間就隔著不可逾越的天涯一樣,她看著他,聲音竟似無力:“你不要命了?你是承軍主帥,承穎戰況如此激烈,你竟然敢到敵后來。如果叫人發現……” 他慢慢收斂了笑容:“靜琬,我要讓你知道,你不能嫁給旁人。我豁出命來見你,我只要你跟我走。”她軟弱到了極點,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堅強,可是這一刻,竟然腳在發軟,竟似連立都立不穩了。她的聲音輕飄而微弱:“我不能。” 他攥住了她的手,那手勁大得令她疼痛,可是這疼痛里夾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欣慰,就如同冰面裂開一絲細紋,她不敢面對轟然倒塌的分崩離析。她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從來沒有這樣茫亂過,只是本能一樣:“你快走吧,我求你快走吧。我就要結婚了。”他直直地盯著她:“靜琬,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我要你嫁給我。”他將她緊緊摟入了懷中。熟悉而真切的感覺包圍著她,她虛弱地抬起臉來,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倒影,惟有她。他的呼吸暖暖地拂在她臉上,他的聲音嗡嗡地響在她耳畔:“靜琬,跟我走。”她殘存的理智在苦苦掙扎:“你快走吧,如果叫人知道你的身份……”他的眼里似乎有奇異的神采,如同日光一樣耀眼:“你擔心我?”她并沒有擔心他,她自欺欺人地搖著頭,他猛然狂亂地吻下來,他的吻急迫而迷戀,帶著不容置疑的掠奪,輾轉吸吮,吞噬著她微弱的呼吸。她呼吸紊亂,全世界惟有他的氣息充斥著一切,他的唇如同火苗,他在她心里燃起一把火來。隔了這么久……仿佛已經與他分別這么久,他是如此思念她,渴望她。而她臉頰guntang,全身都如同在燃燒,她本能地渴望著,這樣陌生但又熟悉的狂熱,這樣可以焚毀一切的狂熱。他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更熱烈更深入。他的手心guntang,就如同烙鐵一樣,烙到哪里,哪里就有一種焦灼樣的疼痛,他汲取著她頸間的芬芳,她襟上一溜細圓扣子,他急切間解不開,索性用力一扯,扣子全落在了地上,嘣嘣咚咚幾聲響,她猛然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他。 他的呼吸仍舊是急促的,她揪著自己的衣領,仿佛揪著自己的心一樣,她只有惶恐和害怕,她竟然害怕他,害怕他的任何碰觸。她縮在那里,他伸出手來,她本能將頭一偏,她生出勇氣來,她并不是害怕他,而是害怕他帶給她的狂熱。這狂熱無可理喻,又無可控制,她想到建彰。只是絕望一樣,建彰不會給她這種狂熱,可是建彰可以給她幸福。她所想要的幸福,她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從來都可以鎮定地把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