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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是,退出來又去打電話。因見慕容夫人趕回來,知道事情肯定不妙,立刻也改了聲氣,四處打電話直言不諱:“你替我無論如何找到雷主任,少奶奶出了事,夫人已經(jīng)趕回來了。” 這樣才尋到了雷少功。待得慕容清嶧趕回雙橋,天已經(jīng)黑透了。他一口氣奔上二樓,穿過走廊,突然卻停了步子,站在那里遲疑了片刻,終于先走到大客廳里去。慕容夫人坐在躺椅之上,維儀偎在她身邊。維儀眼圈紅紅的,慕容夫人臉色倒看不出什么,見著他,只嘆了一聲。他臉色蒼白,不知不覺向后退了半步。慕容夫人說:“你去瞧瞧素素——她心里夠難過的了。” 他站在那里,像是石像一般紋絲不動,那拳頭卻是攥得緊緊的,半晌,才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來,“我不去。” 維儀叫了聲:“三哥,三嫂又不是故意的。”慕容夫人瞧著他,眼里竟露出憐憫的神色來,像是他極幼極小的時候,瞧著他拼命努力去拿桌上放著的糖果——可是夠不著,明明知道他絕對夠不著,那種母親的愛憐憫惜,叫她眼里柔柔泛起薄霧來。面前這樣長身玉立的翩翩公子,在母親心里,一樣只是極幼極小的孩子。她說:“傻孩子,這個時候,你無論如何要去看看她,哪怕不說什么,也要叫她知道你。” 他掉轉(zhuǎn)臉去,仍舊是發(fā)了狠一樣,“我不去。” 維儀叫他弄糊涂了,回頭只是瞧著慕容夫人。慕容夫人幽幽嘆了口氣,說:“你這性子,我勸不過來,你父親幾番將你往死里打,也沒能拗過來——你這一輩子,遲早吃虧在這上頭。老三,我都是為了你和素素好,你真的不肯去見見她?她現(xiàn)在是最難過的,你不去,她必然以為你是怪她,難道你愿意瞧著素素傷心?” 他靜默著,過了許久,終于轉(zhuǎn)身往外走,走到房間之前,卻不由自主止步。走廊上一盞燈亮著,天氣炎熱,那燈光也仿佛灼人。他站在那里,像是中了魔魘,四下里一片寂靜。他傾盡了耳力,也聽不到她的任何聲音,哪怕,聽得到她呼吸的聲音也是好的。可是聽不到,隔著一扇門,如何聽得到?只一扇門,卻仿佛是隔著一個世界,一個他止步不能的世界,他竟然沒有勇氣邁入的世界。 秦醫(yī)生推門出來,見了他叫了聲:“三公子。” 素素本來已經(jīng)是精疲力竭,昏昏沉沉里聽到這一聲,急切地睜開眼睛。護(hù)士連忙彎下腰,替她拭一拭額上的汗水,問:“要喝水嗎?”她無聲地張了張嘴,不,不是,她不是要喝水。她是要……不……她不要……她畏縮地抓住護(hù)士小姐的手,那聲音已經(jīng)低不可聞,“別……別讓他進(jìn)來。” 護(hù)士好奇地回過頭去。他本來一步跨進(jìn)來,站在門邊,聽到她這樣說,那臉上頓時失了血色,如死灰一般難看。她根本不敢瞧他,只緊緊抓著被角的蕾絲,仿佛他是洪水猛獸一般。他終于掉頭而去,那步子起先沉重似拖了鉛,然而越走越急,越走越疾,一陣風(fēng)似的轉(zhuǎn)過走廊拐角,走到書房里去,用力將門一摔。那門“咣”一聲巨響,震得走廊里嗡嗡起了回音,也震得她眼角大大的一顆淚珠,無聲地墜落。 她昏昏沉沉睡到半夜,仍是痛醒。護(hù)士小姐依然問她:“是不是痛得厲害?還是要什么?”身體上的痛楚,比起心里的痛楚來卻幾乎是微不足道,她要什么……她要什么……輾轉(zhuǎn)了一身的汗,涔涔地冷……她要什么……她要的是永不能企及的奢望……所以,她只能卑微而自覺地不要……惟有不要,才不會再一次失去,因?yàn)椋揪筒辉玫剑裕庞肋h(yuǎn)不會再失去。失去那樣令人絕望,絕望到像是生生剜去一顆心,令人痛不欲生。她已經(jīng)失去了心,再也無力承受他的責(zé)備。他生了氣,那樣生氣,他不見得喜歡這孩子,可到底是她的錯,她那樣大意,在樓梯上摔倒……她不要……最好永遠(yuǎn)不要面對他。 慕容夫人向來起得極早,首先去看了素素,才走到書房里去。書房原本是極大的套間,她到休息室里,只見慕容清嶧和衣躺在床上,身上卷著被子,面向床內(nèi)一動不動地睡著。她嘆了口氣,在床前坐下,柔聲說:“老三,你還是去瞧瞧素素,我看你放不下她。” 慕容清嶧驀地回過頭來,直直地盯著她,“我放得下——我不要她了。” 慕容夫人溫言道:“好孩子,這不是說氣話的時候,她也不是故意摔倒的,她比誰都難過。” 他掀開被子坐起來,嘴角微微抽搐,那聲音卻如斬釘截鐵一樣,“反正我不要她了。” 慕容夫人靜靜地瞧著他,不禁又長長嘆了口氣,“你口口聲聲說不要她了,可是心里呢?” 他看著窗子投射進(jìn)來的朝陽,陽光是淺色的金光,仿佛給投射到的地方鍍上一層金,那金里卻浮起灰來,萬千點(diǎn)浮塵,仿佛是萬千簇鋒芒銳利的針尖,密密實(shí)實(shí)地往心上扎去,避無可避,不容喘息,垂死掙扎也不過如此。他緊緊攥著拳,她的聲音仿佛又回蕩在耳畔,她說:“別讓他進(jìn)來。” 她不愛他,連他以為她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刻,她寧可獨(dú)自面對,也不愿意與他一起。她不愛他,她不要他……他狠狠地逼出一句話來,“我心里沒她——我不要她了。” 慕容夫人半晌沒有做聲,最后才說:“依我看,等素素好起來再說。這樣的糊涂話,可不能再說了,免得傷了她的心。” 他轉(zhuǎn)過頭去看窗外,銀杏,無數(shù)碧綠的小扇子,在晨風(fēng)里搖動,似千只萬只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樹陰如水,蟬聲四起,直叫得人心底如烈火焚焚。 風(fēng)吹過,林間簌簌地微響,帶著秋的涼意。由露臺上望去,銀杏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著葉子,像下著一場雨。一地金黃鋪陳,飄飛四散,落葉滿階紅不掃。一片葉子緩緩飄落在了露臺欄桿上,脈絡(luò)清晰依舊,卻已經(jīng)是零落成泥碾作塵了。維儀走過來,手里倒拈著一枝新開的白菊,輕輕在她肩上一打,“三嫂,難得今天天氣好,又是中秋節(jié),咱們出去吃螃蟹吧。” 素素說:“廚房里有。” 維儀將嘴一撇,說:“家里真是膩了,咱們出去吃館子。” 素素輕輕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去。” 她自從病后,郁郁寡歡,從前雖然不愛熱鬧,如今話更是少了。維儀只覺得她性子是越發(fā)沉靜,偶然抬起眼睛,視線也必然落在遠(yuǎn)處。維儀本來是極活潑的人,但見了她的樣子,也撒不起嬌來,看她順手放在茶幾上的書,于是說:“家里讀書最勤的,除了父親,也就是三嫂了。書房里那十來萬冊書,三嫂大約已經(jīng)讀了不少了。” 素素說:“我不過打發(fā)時間,怎么能和父親比。” 維儀看她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心里也覺得不快活。和她講了一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