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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著腕!”“壓著火!”巖石后、灌木叢中探出幾個腦袋:“當家的!回來啦您!俺們可都等著您呢!”“等老子干哈?”“您上去看看唄!有新鮮事兒!”那兩問兩答是上山的口令,匪幫“里碼”的人都門清。張藝興現在也已經熟門熟路了,口令要是不會說,直接在山腳下就得被步哨抄槍給點了。在土匪綹子里要想混得開,一要管直,槍法好,二要內行,懂黑話。張藝興其實這兩條兒都混不開,但是他就有一條混得讓別的崽子們干瞪眼,羨慕不來。他跟大當家的最親近,走到哪里都帶著他,同吃同住,同進同出。混到這個份兒上,他還需要會打槍么,需要會說暗語么?!野馬山大掌柜就是他的保鏢他的“槍”!才一進寨門,就覺得氣氛異樣。綹子里的“四梁”聽見了山下傳信的唿哨,這時齊齊地杵在聚義廳門口,就等著大掌柜回轉。空場的旗桿上捆著個人,火把隱約映照下,看上去是個生面孔。身上的襖子濕漉漉的,冽風一裹,濕衣快要凍成了坨,眼看一個大活人就要凍成一根冰葫蘆。張藝興跟在掌柜的身后,正要過去瞧個明細,一旁的馬廄里“嗷嗷”一聲通透的嘶鳴,一道紅色閃電躥了出來,撲向少年。張藝興來不及躲,差點兒被那四只穿著小白“襪套”的馬蹄子給撲倒剁了!赤骕骦興高采烈地撒歡圍著他轉,一張碩大的makou都快咧開了花兒,露出一嘴白牙,親昵地伸過一頭紅彤彤的鬃毛,在主人的臉蛋和脖子上蹭來蹭去。張藝興一驚又是一喜,一喜復又一驚,不解地問四下眾人:“我的小紅馬怎的跑回來了?”黑狍子接口說道:“俺們也納悶兒咧!吶,問問這家伙!”說著一腳踹上那個冰葫蘆,鞋底板立時濺起四散的冰渣渣。大掌柜挑眉問道:“咋回事,人哪兒撿的?馬咋個回來的?”“哼哼,這小子趕著個板車自打山下邊兒經過,讓咱的哨子給攔了,口令對不上,還他娘的竟然帶的是小劍客的馬!這馬忒顯眼了,咱步哨的兄弟都認識啊!這小子還他娘的不老實,想跑,讓崽子們給收拾了,掉山澗里邊兒了!”孫紅雷上前端詳了幾眼被捆著的人,皺皺眉頭,一撇嘴:“報個蔓兒?干啥的?”那人抖抖索索,磕磕巴巴,從一張凍得七扭八歪的臉上硬擠出一絲寒酸的苦笑:“這位當家的,俺……俺……俺就是個趕大車的嘛……”“趕大車的?咋個有俺們的馬,還恰巧就從老子山腳下經過?”“俺就是……在玉門、石包城、敦煌幾路來回趕車的,那天,在城外邊兒看見這馬,俺看著像是這野馬山的馬……”“你咋看得出來是老子這山里的馬?”“馬脖子這不是拴了一吊子紅櫻么!聽老人家都這么說的,‘紅櫻吊,里碼清,大路小路通四方’……”“你來俺這地界想干嘛?”“這馬,這馬,要真是大當家您的馬,小人給您送回來,小人不敢留著……”“呵呵呵呵,老子想聽實話!”“小人說的是實話啊大當家的~~~~!”孫紅雷的兩只招子一瞇縫,唇邊聳起一絲玩味的冷笑,不再問話,晃晃蕩蕩地繞到這人背后,捉住了被捆著的那只右手。男人的兩只瞳仁朝天轉了一圈兒,視線掃蕩掉夜空中一眨一眨的點點星眸,手指間徑自將那趕車人的右手細細摸了一遍。摸完了右手,冷笑一聲,繼續拿過左手來摸。繞回到對方的身前,濃烈的眸光如同暗夜中的兩叢火把,炙烤著人心。這時緩緩開口:“呵呵……你個崽子右手食指關節上有老繭,是常年扣扳機留的印記。左手手腕下邊兒有一層皴皮,是常年在外邊兒那土坷垃地上,托漢陽造的槍托練靶子留的記號。老子說的對不?”旗桿上捆的人這時驚得渾身一抽,上下牙“嘎嘣嘎嘣”打顫,半晌憋出一句:“俺……俺……右手指頭上那是趕大車揮鞭子留的印子啊~~~!左手腕子上那,那,那是擱在車轅子上硌出來的啊~~~!”孫紅雷也不答話,突然一把拽開那人的褲腰,伸手掏襠!那人嚇得“嗷”地嚎叫起來,殺豬宰羊一般。張藝興在一旁看得瞠目,心想男人要干嘛,堂堂一個做掌柜的,不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玩兒這種上不得臺面的“酷刑”吧!好歹也不用親自動手啊……就喜歡到處亂摸別人,以前也就罷了,你現在還……還摸別人,哼!那扭動嘶叫的人干嚎了兩嗓子,動靜兒卻漸漸緩了。大掌柜原來只是伸手在那人褲子里,摸了大腿兩把,沒要跟他來野的。男人的面龐映著一層跳躍的火光,輕描淡寫地笑道:“兩條大腿內里有一層厚皮,常年在馬鞍子上坐著,磨出來的…...老子身上也有這個?!?/br>“……”被捆之人驚駭地看著孫紅雷,惶惶不敢應聲。大掌柜收斂笑容,目光凜冽:“你是個當兵的。啥蔓兒?哪一路的跳子?說吧!”------------------------注:(1)“秧子”就是人票,人質?!翱窖碜印本褪强酱蛉速|,嚴刑逼供?!把碜臃俊本褪乔拔某霈F的“票房”,關押人票的地方。48、藕色春寒傷舊人【配圖】第四十八回.藕色春寒傷舊人玉門關,馬公館。青灰磚石砌造的深宅院落,內外有雙層院墻,夾層中藏有地道暗門,內墻上鑄有崗樓和機槍位。寬闊深幽的馬氏大宅被分成六個部分,居中的前院前廳專門見客,左側一院落全部是客房,右側一院住的是馬大軍長的警衛、保鏢、家丁和護院。后院居中是馬云芳與妻妾子女的起居室和臥房,左側則由馬師長與其家眷暫住,右側另有一大院是燒坊、酒窖、磨房、牲口圈,以及保姆下人小倌們的混居住處。門楣,柱腳,飛檐,影壁,處處精心雕琢,綴滿浮刻和石雕。抬眼是飛禽走獸,俯視是狻猊貔貅,一雙雙一對對虎視狷狂的睛瞳中,分明暗露著詭譎和殺機。靜謐的側院卻是另一番春容。廊下蜿蜒的枯藤,暖春微風拂動下,鮮潤的柔枝懶洋洋地爬上藤架,密匝匝的嫩芽紛紛抽頭,深藕荷的花蕾含苞待放。馬師長自從某一次起死回生,大病愈好之后,似是忽然變了性子,最喜歡坐在這一副紫藤架下,對著天井之上窄窄的一道暮光,癡然發呆。此時躺在床榻之上的白衣男子,脖頸上纏裹厚厚的紗布,幾乎將脖子包裹得像腦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