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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大。前幾日患處不時冒出汩汩鮮血,濃艷的血色一次又一次洇紅白紗和綢緞中衣。如今傷口好不容易愈合,難忍的疼痛在兩道鎖骨之間糾纏,自脖頸處蔓延至全身,四肢徐徐抖動。男子口中反復地嘮叨:“回來了么?……馬二奎回來了么?什么時候能回來……”身邊服侍的女子滿面愁容泣色:“爺,沒呢,這才走了一天,從玉門到那沉梁峪口,野馬南山,哪有這么快,趕著車來回得要三天呢……”女子這時轉身去床頭小屜中取了一只銅盒,拿煙釬挑出一小塊大煙膏子,置于煙燈上慢慢烘烤,邊烤邊將那煙膏子在煙板上滾成煙泡,再將煙泡填進煙鍋子,一邊兒薰烤,一邊兒用釬子在煙泡上扎眼兒通氣,伸嘴嘬了兩口,這才遞給榻上的男人。“爺,抽兩口唄……”炕上的人艱難地搖了搖頭,別過臉去。“這煙膏子能止疼的,別疼壞了您的身子……”女子一手橫端著煙槍,伸過手來給男人輕輕揉著胸口。男子氣息微弱,腦子卻還清明。傷口雖然疼痛,卻疼不壞人,這什么大煙膏子若是抽多了,真能把人給抽死,抽殘,抽成廢物了,純屬一個慢性毒藥。自己那個年月的人,每日服用零星些微的鶴紅雀膽,是為著在體內養成對毒藥的抗性,以防日后被人下毒。卻萬分不解這民國時人,怎的個個兒都喜歡賴在炕上吞云吐霧,抽到面黃肌瘦,眼球暴凸,四肢無力,狀如殘廢。馬俊芳手下的這群旅長、團長們,十個里邊兒有八個是老煙槍,上了炕軟得行不了房,下了炕衰得拉不動槍栓,入關打不過紅匪,出關剿不滅土匪。也難怪在馬家軍里邊兒,要被其他的師團背地里瞧不起!話說玉門關事變竟然功虧一簣,臨陣放跑了兩路土匪頭子,馬軍長雷霆震怒。當日在城樓之上的幾名軍官,除了“刀疤彭”,其余幾人全部被馬云芳下令活埋,而且是頭朝上,正著埋!活埋這里頭可是有道道的,正著埋和倒著埋大不一樣。頭朝下倒著埋,幾鏟子土下去,人就窒息了,死得麻利兒痛快,吃不到什么苦頭。若是頭朝上正著埋,將土填到胸口,腦袋脖子都露在外邊兒,這人立時死不掉,還能挺好幾個時辰,一直挺到眼珠子掛出眼眶,舌頭掉在嘴邊,肺中空氣慢慢抽盡,一點一點憋悶而死。“刀疤彭”最是走運,驅馬追趕張藝興的時候,直接就被孫紅雷迎面給點了。大掌柜插人從不補槍,不費子彈,一槍爆頭,彭團長死得很爽,一頭栽下馬來,都沒來得及吭聲喊疼,一點兒罪都沒有受。馬師長被人從城外抬回來,渾身是紅,脖頸上兩枚切口整齊的小洞,汩汩地往外冒血。并未傷及喉頭和氣管,卻是用刃鋒刺破rou皮和骨膜,在兩根鎖骨的骨端各戳出一孔深刻的痕跡。馬云芳沖入側院咆哮:“他奶奶的馬少醇,你個蠢貨!別他媽的躺在炕上裝死,給老子滾出來!……誰他娘的讓你下令開城門的?!老子好不容易把個孫紅雷和陸大膘子都給關里邊兒,你一句話就給放了,這樣的機會還能有下一回嗎?!”“兄長……我……我……只是意外,我并不知曉會這樣……”“你個熊玩意兒!你吃飽了撐的,把自己掛到城門樓子上當活靶子?!”“我不知你在玉門關設伏……本來說好是撫恤招安,兄長為何沒有與我講實話?”“老子跟你講有個屁用?!你能上陣給老子剿匪殺敵?!不怕被大煙膏子給噎死!”“是我對不住兄長……”馬云芳豹眼猙獰:“哼,要不是看在自家兄弟的份兒上,老子一準兒將你拉出去,一并坑殺活埋!”這話說得炕上的馬俊芳渾身一抖索,面色暗自驚惶,手心冷汗恣意橫流。若是有一日被這馬軍長知道了自己是個冒牌貨,恐怕多一刻也活不成,立時就得被拎出去大卸八塊!也不知道整日裝瘋賣傻裝這個馬俊芳,還能裝得幾日可活?也幸虧這馬大師長本就是個慫包煙鬼,流連煙榻花叢,身體羸弱,不能打不會殺……藝興……小亭兒,你快回來……保姆女傭們在屋內屋外來往穿梭,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一堆一堆浸透的紗布。馬軍長耐不住性子,闖進房中,一屁股坐到榻上,細細打量馬俊芳脖頸上的傷口,眼眥迸裂,怒火中燒,搓牙發狠道:“哼!到底是誰劫了你,誰傷的你?你告訴哥哥,他敢傷我馬云芳的人,老子他日若活捉到這廝,定然將他剝皮抽筋,挖肝剖心,碎尸萬段!”馬師長驚恐之中喘息急語:“兄長別惱,別惱……小弟其實也不認得是什么人,大約就是個,就是個小土匪……”“小土匪……野馬山的綹子,老子是一定要徹底鏟平,絕不能留!先平匪幫,永除后患,再進關剿紅!”“不可,不要,兄長先別動那野馬山!可否先緩一緩,從長計議?等我……等小弟痊愈了,再行計策剿匪……”“老子等你干嘛,你他娘的又不能上去沖鋒陷陣!你就養著吧,以后甭出去給老子扯后腿,給咱老馬家丟人!”“兄長……”窗紙輕動,蟬鳴窸窣。藕紫淺影,粉墻涂枝。金色日光勻染之下,窗外盈盈淺淺的一片藕粉色,在男子的眼簾前漸漸融匯成一片淡青色的暖霧。清明霧靄之中,一枚靈秀的人影獨自端坐于水榭露臺之上,發間絲帶飄飄,襟擺衣袂潺潺,履下紫氣冉冉……不遠處,黃衫、粉衫、紅衫一群少年,簇擁著衣著華貴、頭戴紫冠的男人,在湖心亭中開懷嬉鬧,蔥指捏香梨,粉頸映桃花,憑欄賞魚戲,臨湖觀山景。水榭之中身著青衫的絕色少年,云鬢朝上挽攏,長發如一瀑藕色紫霧,面容清冷,獨坐水畔,指尖撥弄漣漪,心下寂靜無聲。東宮之內無人不知,青衫少年性情最是冷淡孤僻,高傲自賞,不喜人多,不合人群;自恃琴棋書劍,才貌雙全,不屑虛顏媚上,從不爭斗求寵。紫裳宮內,檀香榻上,橫波流轉,玉紋抽絲。淋漓沉水的瞳仁中情誼悱惻,墨玉絹滑的發絲鋪撒滟光。兩條骨rou亭勻、纖細頎長的腿,緩緩打開,順意承歡。淺嫩的粉,皎潔的白,冰心玉質,絕色天成。“亭兒,亭兒……你是不是,又練功了……”“嗯……殿下,亭兒練功不好么?”“不好,你又長高了,又長壯了……還是歡喜你小時候的樣子,小時候,哪里都是小小的,小雀兒也是小小的,那個乖巧可人兒的樣子……”“可是,亭兒終究是要長大的……難道長大了,殿下就不喜歡了?”“小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