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是你!”孫嬤嬤很快就認出了來人,怔愕地打量著眼前人,又似要確信般問了一句:“五殿下?” “不錯,正是本王!看來孫嬤嬤雖年老,但耳力絲毫不減。” 本以為孫嬤嬤會回一句客套話,卻未想,她竟是怔然問道:“怎么……會是殿下你?” ☆、第四十七章 ·死因 晏殊樓雙眼一瞇,揭開了自己的易容,令孫嬤嬤確信自己的身份,他疑惑地問:“聽你的口氣,莫非你以為來的并非本王?” 孫嬤嬤大嘆一聲:“是,老身以為有人會先殿下一步,要了老身的性命。老身當年得賢妃相求,得以脫離皇宮,就一直東躲西藏,生怕被人追上殺人滅口,沒想到,還是逃不過。” “那你以為來者何人,是……皇后?” 孫嬤嬤身體驟然僵硬,皺紋爬滿了臉上,她灰撲撲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晏殊樓,終于重重地點了點頭:“看來殿下已經(jīng)知曉了。” “果然……”晏殊樓眼底翻起浪涌,一雙拳頭攥得青筋暴露,幾乎克制不住要往嬤嬤的臉上送去,”為何,你為何要這么做!母妃待你如同親人,你為何要害她!” 孫嬤嬤背過了身去,佝僂的身軀顯出了幾分滄桑的老態(tài):”老身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屁話,害人之人總會擺出可憐之態(tài),你想博本王同情,想本王放過你么,做夢!” “初珩,”杜明謙拉住了他,低聲附耳道,”切莫激動,如今真相還未明。” 晏殊樓強壓下怒火,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聲音:”說!告訴本王你所謂的迫不得已,本王倒要瞧瞧,你有何迫不得已,需要替皇后賣命,去害死待你如同親人的母妃!” 孫嬤嬤沉默了,她的目光深鎖在晏殊樓的身上,一雙瞳好似透過晏殊樓,看向了什么人:“老身……從一開始,便是皇后的人。當年老身也算是一富商人家,后因所居之地瘟疫爆發(fā),老身舉家逃亡,在半路時死傷無數(shù),只剩下了幾位親人相伴,最后是皇后一家收留了老身全家,并將老身全家視為親人對待。后來,老身的親人因病過世,皇后還給老身的親人厚葬。這恩德,老身沒齒難忘。皇后嫁給圣上后,為了報恩,老身請皇后的外家安排老身進宮,伺候皇后,他們應(yīng)了。這是老身當時想都不敢想的福分,沒想到,進宮后摸爬滾打多年,老身終于坐上了嬤嬤之位,伺候的并非皇后,而是賢妃……“ “于是,為了報恩,你便聽從皇后的令,將本王的母妃害死?!“ 孫嬤嬤緘默了一瞬,她收回了目光,看向落滿塵埃的地面,悠悠長嘆:“賢妃待老身的好,老身都知。只是皇后對老身有救命之恩,在宮中時,也全靠皇后一手幫助,老身的地位方被扶起。這一切,老身終身難忘。” “好一句終身難忘,”晏殊樓激動地跨前一步,卻被理智的杜明謙攔住了,“皇后若真待你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地將你送至母妃的身邊!而母妃待你如同親人,你卻害死她,簡直是非不分!” 孫嬤嬤枯老的手默默地按上了自己的眼瞼,聲音喑啞,似哭似訴:“權(quán)利,往往會使人懵了頭腦,老身亦不例外啊……老身的親人雖皆因病過世,但還有一侄子,幸存世上。老身進宮后,皇后便以讓老身侄子進宮為官為誘,要求老身替皇后賣命,給其送關(guān)乎賢妃的消息。那時的老身,同賢妃還不親厚,便聽聞皇后之言,每隔幾日將賢妃的消息送給皇后,可是沒想到,一步錯萬步錯……” 孫嬤嬤聲聲嘆息:“老身開始不滿足于伺候賢妃,老身想伺候皇后,欲報答皇后的恩德,皇后卻一直以借口拒絕老身的請求。后來,賢妃待老身愈發(fā)的好,老身對賢妃感情愈發(fā)深厚,漸漸地,不愿再幫皇后傳遞消息,偶爾傳的,就只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因此,在老身刻意隱瞞消息的情況下,皇后直待賢妃有孕三個月,方知曉賢妃懷了身孕。” 她倏然一滯,懷著深意看向晏殊樓:“皇后大發(fā)雷霆,將老身罵了一頓,老身當時硬著頭皮承了她的怒罵。誰知曉,在這一日后,皇后生怕老身背叛她,竟然使人在老身的飯食中,暗中下了一種藥物,令老身服用后,一日不食,就全身難受,而這種藥物,只有皇后一人方有,老身迫不得已,只能繼續(xù)為皇后效命。不過,老身當時服藥還少,腦子還很清醒,并未依皇后所言去害死賢妃腹中的胎兒,反而一直以各種借口欺瞞皇后,因此殿下方能安然無恙地誕生。殿下降生后,皇后一氣之下,加大了老身的藥物劑量,還斷了老身多日的藥物,使得老身痛苦不堪,不敢再違抗皇后。殿下,你未曾服過那種藥物你不知,此藥邪乎得很,老身……老身一用,終身都無法脫離,離開皇宮的這段時日,老身為了克制藥癮,已經(jīng)傷了自己不知多少回……”孫嬤嬤抖著干瘦枯老的雙手,將袖管拉起,清清楚楚地現(xiàn)出了衣物遮擋之下,傷痕累累的肌膚。 晏殊樓喉頭一哽,試探地問道:“你所說的藥物,可是名喚底也伽?” “老身不知那是什么,”孫嬤嬤遺憾地搖了搖頭,“一日不服食,便會全身難受,非得自殘方能消痛。” “這么說,你為了滿足一己之私,便害死了本王的母妃!” 孫嬤嬤倏然潸然淚下,眼淚順著皺紋的溝壑落下,滴滴答答濕了破舊的衣衫:“老身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殿下,殿下你可知,在你封王的那一年,皇后找上了老身,要求老身在一年之內(nèi),要了賢妃的命,老身當時不愿答應(yīng),以借口推脫,結(jié)果過段時日后,老身那素來忠厚老實的侄子,就突然莫名其妙地犯了事,打入獄中,甚至有生命之險。老身后來知曉,這是皇后所為,又氣又急,可是侄子是老身身邊唯一的親人了,老身不能見死不救,老身去找了皇后,懇求她放過侄子一命,皇后允了,而放過侄子的要求便是,老身將那萃毒的貔貅辟邪物送給賢妃……之后的事,殿下想必也知曉了。” 晏殊樓沉下了臉:“那辟邪物本王看過,非一般人家可有,你送給母妃,莫非她沒有懷疑么!” “老身那侄子做的官十分地大,弄來此物并不稀奇,老身便說是拖他買來的。” “虧得母妃如此信任你,虧得她如此信任你!你卻這般對她,你對得起她么!” “賢妃過世后,老身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愧對賢妃,便在臨出宮前,去尋十六殿下,將辟邪物偷偷地換走,保下十六殿下一命,只希望賢妃在天之靈,能原諒老身。” “借口!你口口聲聲說你迫不得已,但自始至終你都是個自私自利的孬種!”晏殊樓怒指孫嬤嬤的鼻頭,厲聲叱道,“母妃過世,你若真有一點的愧疚之心,那應(yīng)當是以死謝罪,而非私下偷偷離宮!你以為你救下昭其一命,便是在贖罪么,呸!本王告知你,無論你做什么,都無法彌補你殺害母妃的罪過!” “初珩,”杜明謙掰下了晏殊樓戳向?qū)O嬤嬤額頭的手,聲音冷得如同屋外的寒天飛雪,“自私之人,不會因你厲聲唾罵而愧疚,何必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孫嬤嬤老淚縱橫,枯老的手深深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瞼,抽噎之聲令她的聲音十分的喑啞難聽,她不再說話,深埋在自己的雙臂之中,低聲啜泣。 晏殊樓氣得怒火攻心,恨不得上前去踢她幾腳,幸而杜明謙存了幾分理性,抱住了他:“別急著踢死,我還有話要問呢。孫嬤嬤,你道你是為了皇后而去害賢妃,敢問皇后又為何屢次想要賢妃的命。” 孫嬤嬤的聲音一滯,淚眼朦朧地抬起首來,雙眸中黯淡無光:“皇后并未同老身明說,但從老身對皇后本人的認識來說,皇后十分嫉恨賢妃。賢妃與皇后是同年進的宮,圣上娶了皇后后,臨幸皇后的次數(shù)卻與賢妃相當。當時皇后有孕,圣上竟還來頻繁往來賢妃的寢宮,這些事都可能是皇后嫉恨賢妃的理由。再有殿下出世,天現(xiàn)異象,且后來殿下能力出眾,太子無能……若是賢妃終有一日坐上皇后之位,那太子便變成了……因此,皇后她……便……”孫嬤嬤說到后來,是泣不成聲,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幾句,便愧疚地低下了頭,掩面而泣。 “于是,你便將有毒的辟邪物送給母妃,害死了她?” “是……是……別問了,別問了……殿下,老身知錯了,知錯了!老身這段時日,一直都不安心,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每日夢里都看到賢妃的身影,老身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哼,”晏殊樓嗤鼻,笑容冰冷,對其訴苦的言辭并不變態(tài),“那被你調(diào)換的辟邪物呢,何在!” “那東西有毒……老身已經(jīng)將它丟了。” “丟至何處!” “金江……” 晏殊樓一凜,入江之物何其難尋,他們又無驚天之能,將江水抽干,正大嘆時,晏殊樓猛然想起一事:“且住,你方才說辟邪物是皇后交給你的?” 孫嬤嬤的目光暗淡了,從亂發(fā)中挑起一道目光,深深地點了點頭。 “是皇后親手交給你的?!” “殿下……皇后何等人物,豈會親手交給老身。是由她貼身伺候的嬤嬤交來的。” “嬤嬤交給你的?”晏殊樓同杜明謙對視一眼,大驚,“不是那個跛腳內(nèi)侍陳一交給你的么!” ☆、第四十八章 ·疑惑 “跛腳內(nèi)侍?陳一?”孫嬤嬤眼睛艱澀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迷茫地搖了搖首,殿下,“老身不知殿下說的是何人。” “不知是何人?”晏殊樓驚道,將陳一在宮中的名字說了出來,孫嬤嬤依舊兩眼無神,毫不知情。 瞧其神情不似作假,晏殊樓心口一緊,頹然無力。杜明謙輕擁著他給他支撐,問道:“你手上可曾戴過一串金手鐲?” 孫嬤嬤暗淡的目光倏然亮起,她戒備地盯著晏殊樓,雙手緊抱肩頭,看起來是在護著懷里的什么東西:“你們想作甚!這金鐲可是老身侄子留給老身唯一的遺物,你們別想拿走!” 杜明謙眉心一沉,孫嬤嬤因緊張而大幅度的動作,使得她的手腕很清楚地露了出來,而上面并未戴有金鐲。他試著安撫孫嬤嬤道:“你放心,我們無意要搶奪你的東西,”看孫嬤嬤驀地睜大雙瞳,緊張地往后倒退,他的聲音愈發(fā)地變大,“我們只是想請問你,這金鐲可是一直戴在手上?” “老身不知,老身什么都不知,什么金鐲,老身都不知!” 晏殊樓按住了孫嬤嬤抖動的肩頭,厲聲道:“我們不會搶你的東西,只要你告知我們那金鐲你是否一直戴在手上,你……”一頓,恰好看到那從孫嬤嬤懷中露出的金鐲,晏殊樓便使了個巧勁將其奪出,拿在手里。 孫嬤嬤在一瞬之間,好似被注入了狂針,突然瘋狂地大喊,撲上去同晏殊樓糾纏:“還給我,還給我!” 晏殊樓不忍傷人,由得孫嬤嬤纏著她,嘴里不住地問著同樣的問題。 孫嬤嬤此刻如同瘋了一樣,打錘敲咬,使盡渾身解數(shù),不顧一切禮數(shù)地攻擊晏殊樓,口中喊出的語句,永遠都是那句:“還給我,還給我!” “初珩!”杜明謙眼看孫嬤嬤的樣子不對勁,從晏殊樓手中奪過金鐲,塞回了孫嬤嬤的手中,抱著晏殊樓遠離了人,“孫嬤嬤的模樣不對勁,你還是甭刺激她了。” “難道就這么不問了么!”晏殊樓甩開杜明謙,指著孫嬤嬤的鼻頭道,“當日良昭儀同我說,她所見的,乃是陳一私下將帶染毒的辟邪物交給金鐲的嬤嬤,若是孫嬤嬤未見過陳一,而她又未戴著金鐲,很有可能這害母妃的另有其人。” “那為何不可能是良昭儀在說謊呢?” “這……” “我的寶貝金鐲,我的寶貝金鐲,侄兒,你終于回來了,老身這便將你放好,嘿嘿,回來就好,不怕不怕,不冷了不冷了哈,老身已經(jīng)把你放好了,蓋好被了……”孫嬤嬤嘿嘿嘿地傻笑著,好似捧著最心愛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細心撫摸,臉上也漾出了慈愛的微笑,使得那一張被底也伽害得枯瘦滄桑的臉平添了幾分柔和之色。 “初珩,走罷,瞧她這模樣,我們也問不出什么來了,明日再來罷。” 一口悶氣像堵無形的墻,積壓在胸口,晏殊樓將頭靠在杜明謙的肩頭,用力地呼吸著空氣,試圖將那悶氣從胸口排出去,卻始終不得其解,那口氣反而越積越多,幾乎要讓他心中釀出電閃雷鳴。 杜明謙半抱半拖地帶他往外去,可走到了外邊,原本光亮的天,卻倏然陰沉下來,隱有落雨之兆,讓這心情不悶的心,愈發(fā)地抑郁:“初珩,別想……” 叮鈴。 杜明謙雙耳一動,恰好捕捉到屋內(nèi)傳出的聲音,聽聲辯物,似乎是那個金鐲落了地。他只是一頓足,又帶著晏殊樓走了。 走得不過幾步,屋內(nèi)倏然發(fā)出了一聲驚叫:“侄兒,我的侄兒,你怎么壞了!不,不……” 杜明謙同晏殊樓對視一眼,折回的雙足方邁,劇烈的撞物聲開始不間斷地傳來,兩人沖回屋一看,孫嬤嬤竟然在撞墻。 將人拉開時,她頭上已滿是鮮血,糊了她的雙眼,雙目的光芒漸漸地散開,奄奄一息,顯然已經(jīng)快到了盡頭:“侄兒,侄兒是你么……”鮮血讓她的雙眼看不清物了,她伸出手去夠著抱著她的晏殊樓,笑意淺淺顯露,“我就知道,侄兒你還活著,沒有死……可是,姑母卻要先你一步了……放心,姑母已經(jīng)替你報……仇……了……”眼珠子在一瞬地凝聚后,雙瞳驟然一縮,最后一縷呼吸輕飄飄地散在了煙塵之中。 孫嬤嬤死了,帶著許多晏殊樓兩人還來不及問的疑惑,就走了。 晏殊樓心里不知是悲是痛,百種情緒交雜在心口,最終都化為了一聲長嘆。看著這破舊的房屋,連一丁點兒的遺物都沒有,兩人帶著孫嬤嬤的尸首到了附近的一處荒土上,就將她葬了。 摸著那被孫嬤嬤隨身帶著的金鐲,原來完好無恙的鐲子,似乎因為方才爭搶,以及后來的摔落在地之故,裂開了一個小口子。恍然發(fā)覺,此金鐲并非真金,而是鍍金,放光芒下一看,壓根散不出刺目的光芒。晏殊樓心頭疑惑更甚,對良昭儀當日所說的金鐲刺痛她雙眼的說法,愈發(fā)懷疑。 一瞬的遲疑后,他將金鐲就放在了孫嬤嬤交疊的手里,隨她一并入土為安。再看了孫嬤嬤一眼,晏殊樓拉著杜明謙走了,留下他的人手處理后事。 一路靜默無言,許多的疑問在鎮(zhèn)定下來的一刻,徘徊心頭。 孫嬤嬤當初是如何從皇宮,安好無恙地逃離到這里;孫嬤嬤口中所說的侄子以及這金鐲究竟還有什么未解之謎;良昭儀同孫嬤嬤的話,誰人可信;孫嬤嬤臨終前的那句替侄子報仇,又意味著什么。 太多的疑問,纏成了一個個解不開的死結(jié),不知何處是頭,何處是尾。 “你相信孫嬤嬤的話么?” “不全信,但也有信的理由。”晏殊樓失力地枕在杜明謙的肩頭,“銘玉,陳一同孫嬤嬤都指向皇后,皇后也確實有害母妃的理由,可是這未必便是真相,誰人知曉良昭儀可是故意引誘我們?nèi)岩苫屎蟆!?/br> “良昭儀同母妃并不熟,也沒有理由去害母妃。”看晏殊樓分析得如此有條有理,杜明謙微露笑顏,晏殊樓成長了許多,不再是那個沖動行事的人了,他甚感欣慰。 “良昭儀不會害母妃,但并不表示他人不會害。良昭儀也可能是一心想要皇后的命,故而將事情扭至皇后頭上,在未查明前,誰人都不可信,稍后我書信一封,讓人查這辟邪物的來源,現(xiàn)在,”他一頓足,拉著杜明謙往李寡婦家中的方向而去,“我們?nèi)フ依罟褘D問問。” 到了李寡婦家中,說明了來意以及孫嬤嬤的死訊,她目光一黯,一聲長嘆:“你們想問什么。” “我想知道孫……她的來歷,以及那金鐲和她侄子之事。” 李寡婦將兩人迎了進屋,款款坐至那搖搖欲墜的爛凳上,無神的雙眼遙遙望至了遠方:“孫大姐是去年方來的這里,那時我恰好與初來的她遇上,我被嚇了一跳,她渾身血污,都不似個人了,跟著她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也即是她的侄兒,哦……她侄兒也是一身血污,完全看不清長的什么模樣。他們倆隨后便在芳城住下了。兩人相依為命過了約莫一年,突然在上個月時,兩人倏然消失了蹤跡,過幾日再歸來時,孫大姐好似變了個人,白發(fā)蒼蒼,形如游魂,而她侄子卻不知所蹤。后來,孫大姐好似瘋了,但凡聽到有關(guān)他侄子的事情,便會變得瘋瘋癲癲,但平日又很正常。我從她瘋癲時說的話中,依稀聽出了個大概,好似他們消失的那幾日,有人追殺他們,她侄子為了保護她,丟了性命,尸骨無存。” 晏殊樓倒抽了一口涼氣,心口一抽,耳邊倏然反復(fù)地回蕩起孫嬤嬤的那句話—— “我的寶貝金鐲,我的寶貝金鐲,侄兒,你終于回來了,老身這便將你放好,嘿嘿,回來就好,不怕不怕,不冷了不冷了哈,老身已經(jīng)把你放好了,蓋好被了……” “那是一個大雪天啊,她侄兒就這么葬身在雪天里了,那得多冷啊。”李寡婦嘆盡了無奈,“他們消失后,只有孫大姐活了下來,回到這里,從此過著孤苦伶仃的生活。那金鐲可是孫大姐侄兒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孫大姐一直帶在身上,片刻不離。” “那金鐲她可有戴在手上?” “自我見過她以來,便不曾見過她戴在手上。不過,想想一個會被人追殺的人,也不至于明目張膽將貴重之物戴在手上罷。哦,后來我以為孫大姐是朝廷要犯,不敢再繼接近她,誰知有一日她找到了我,說她現(xiàn)在搬到了陋巷里,隱匿蹤跡,但她孤苦伶仃,無人相助,期望我能幫助她,還給了我許多的金銀首飾,讓我?guī)退u了。我嚇得不輕,連忙勸她去自首,她卻沒理會我,只把東西往我這兒塞,說賣得的錢,分我一半。唉,你知曉,我一寡婦獨自過活,家中常掀不開鍋,在這金錢誘惑之下,還是同意了。后來……你們就知曉了。” 杜明謙修長的眉毛一豎,問道:“你之前問孫大姐還要如此遮遮掩掩地過下去么,是以為她是逃匿的朝廷要犯,是以方問出此言?” “是。”李寡婦點頭道。 “那她回你的,要用錢救濟他人,安慰他在天之靈,指的是誰?”晏殊樓抓住了一絲消息,追問道。 “還能是何人,她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便是保護她而死的侄兒,她一直愧疚自己身為長輩,沒能保護侄兒,故而她想救濟他人,以祈求她侄兒在天之靈,原諒她的無能。” 驚雷劈頭而落,晏殊樓怔然得倒退了一步:“如此說來,從一開始孫大姐所在乎之人,只有她侄子一個,那么,方才她口口聲聲說的對……之死心懷愧疚,那是作謊騙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