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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庶?而這歌謠,是黎庶已迷亂于斯,受人指使渾然不覺,為其壯勢?還是百姓心系天子,作此民謠,借此暗示警醒?臣本實在難能猜測一二,不過幸甚末了還有一句,有天無日頭,讓臣還是愿意相信,這一曲質(zhì)樸上口的民謠,正是百姓有意為之,傳唱四方來警示世人,倘有那所謂真龍而出,定將為所欲為,更甚往日,屆時民不聊生,民心生變,國朝必有傾覆之險,是故臣方才說,一旦細品,當真讓人不寒而栗。至于此事如何勘察,是壓是放,最終當由今上定奪,臣不敢置喙。” 英奴不防他洋洋灑灑忽說出這一番話來,一時思緒凝滯,只覺無從判別,棘手異常,他不知成去非如何就輕易將歌謠圓場至此,便放眼去看成去非,成去非迎上天子的目光,僅一碰便垂落下去,卻絕非出自于膽怯,僅僅因恪守臣子的禮節(jié)。 殿上再度陷入難堪的靜默之中,英奴側(cè)著身子,環(huán)視群臣,許久見無人言語,才問道:“成卿這些話,解讀得新鮮,諸位是怎么想的?” “臣以為雖有道理,但就普度一事,未免小題大做,有摘字取句,羅織罪名之嫌,是否有些太過?”既有人帶頭,剩下的聲音很快起來: “臣倒贊同成大人所言,佛云度眾生,以救眾生脫離苦海,實不知眾生倘能安居樂業(yè),便是脫得苦海,而眾生安樂,靠的并非是吃齋念佛,那安樂也并非從天而降。” “不管其他如何,臣覺得佛寺藏兵器一事當引今上慎重。” “此首歌謠總歸惑亂人心,臣建言當明令禁之。” 百官發(fā)起堂皇之論,一時不能止,英奴忽覺得胸悶氣短,只覺又成一場鬧劇,但那句“帝非帝,臣非臣”到底狠狠扎進心窩正上,而殿上風云詭譎,回天轉(zhuǎn)日,盡在口舌之間,一剎而已,他默默看了眼風平浪靜的成去非,心底涌起淡淡的嫌惡,而喋喋不休的群臣,同樣讓天子滿心不豫,英奴忽覺乏味透頂,坐擁天下,然而臣非臣……他瞧見那些附和的,反駁的,或者更為精明者始終不發(fā)一言的,不禁伸手扶了扶額頭,直到一句“難道今上真的不知,這臣非臣說的是何人嗎?”忽又注定掀起別樣的風暴來。 第213章 椅起身的乃新進御史馬儒, 鄰座的已嗅出他滿身酒氣,遂冷眼看著,英奴不知他這是要興什么風起什么浪,問道:“卿有話要說?” 馬儒挺直了身子, 還未開口, 且先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聽得百官紛紛嗤笑不止。沈復(fù)瞧見是他,暗叫不好,提拔上來皆因沈復(fù)考察時大體覺得其人剛正,相處一段時日,便摸清這馬儒實乃愣頭青一個,沈復(fù)不免擔憂,今日他倘是瘋言瘋語起來, 那自己身為蘭臺長官, 定是要領(lǐng)這份失察的罪了。 “臣以為,但凡國之巨蠹,皆可謂逆臣亂臣!”馬儒聲音洪亮, 兩頰染了一抹緋紅色, 雖語出驚人,眾人卻當他不過發(fā)起酒瘋, 沈復(fù)附近的官員打趣道:“中丞這要遭殃了。” 天子并不以為意,仍問道:“卿這是要翻糧倉的案子嗎?”馬儒立刻搖了搖頭, “不, 臣要說的是現(xiàn)下朝局, 臣愿意為今上一解緣何會有那帝非帝,臣非臣之說!” 這便是投入湖中的一塊巨石了,百官方來了精神,馬儒誰人也不去瞧,只炯炯看著坐上的天子,激昂道: “今上為何不看看,這殿上文武,有幾個乃寒庶出身?尤其臺閣諸位尚書,哪一個不是公卿世家?再有門下中書,哪一個家中不是良田無數(shù),奴仆成群?自古云,天子富有四海,可在臣看來,諸位同僚卻個個富可敵國!” 風浪驟起,將將打到眾人臉面之上。然坐中諸人心思卻不盡相同,唯一一致的便是皆心道,這等蠢貨,當真不知官場之中,尤以他這種破格開恩提拔上來的寒素子弟,該如何立身處事?不過有人卻也替他想的明白,正因此等出身,孤注一擲,倒不稀奇,不過倘再多想,如此為官不易之機,這人孤注一擲在此事上,又有何益處? 英奴顯然也未曾料到他竟有如此之膽,公開撕破長久以來君臣之間心照不宣的那張薄紙,一時僵坐在御座之上,待回神方問:“你想說什么?” 馬儒振奮道:“臣要說的,便是這童謠所指!”他口齒越發(fā)清楚,“今臺閣選舉,徒塞耳目!九品論人,唯問中正,故據(jù)上品者,非公候之子孫,則當涂之昆弟,二者茍然,則蓽門蓬戶之后,安得不有陸沉者?高門華閥,有世及之榮,庶姓寒人,無寸進之路!選舉之弊,由此至極!世家占據(jù)中樞高位,且把控軍政大權(quán),豈不就是帝非帝,臣非臣!更甚者在于,這些人中又有多少尸位素餐者,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既提中正,他馬儒的頂頭上司沈復(fù)便是一個,本就錯愕不已的臣子,如此一來,更是瞠目結(jié)舌,完全料想不得此人心智竟錯亂至此,于一干世家大族面前任意抖落成火,哪怕是天子,也不禁皺眉問身側(cè)近侍:“他方才說的是什么話?” 近侍唯唯諾諾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底下群臣互相目視一番,英奴已側(cè)眸掃了兩眼馬儒:“卿的意思是,在座的有不少逆臣?”馬儒點頭,毫不否認:“臣就是這個意思,府庫緣何空虛至此,難道不是世家之過?是故臣才說,國之巨蠹,皆為逆臣亂臣!”英奴冷笑,草草環(huán)視一圈,道:“諸卿聽見沒,大殿之上,就他一個人是忠臣!”馬儒隨即道:“臣沒有這樣說!” “顧仆射,”英奴先不理會,忽點了顧曙的名,“你如今算是尚書臺最高長官,你來說說,臺閣是否就有他說的那么不堪?” 顧曙不禁同虞歸塵對視一眼,持笏出列道:“御史的職責,便在于彈劾百官,馬御史能不避權(quán)貴,指陳弊政,臣也佩服,”顧曙聲音仍清雅如昔,馬儒可撕破臉面大放厥詞,他們這些人,哪怕心底早已恨不能將對方摧骨揚灰,然面上卻依然需春風細雨,殺人并不是非得用刀子的。 “不過馬御史指責九品官人法,臣不敢茍同,定品選官,乃各州中正及吏部、大司徒三層把關(guān),馬御史難道不是中正所定的鄉(xiāng)品?最終御史一職難道不是經(jīng)由大尚書所授?馬御史直言不諱,剛正不阿,實在感人,就單說此點,可見九品官人法并無可指摘處。至于所謂尸位素餐,臣更不能茍同,臺閣中諸位尚書,出身高門,是為不假,可臺閣理事,向來力求當日事當日畢,從無懈怠敷衍之時,而尚書們夜宿于內(nèi)宮也是常有的事,我不知馬御史所謂尸位素餐之論是如何定下的,朝中諸多事務(wù),臺閣也皆存根留檔,大可一查,”他微微停頓,朝馬儒看了看,“御史倘仍存疑,現(xiàn)下就可考量某。” 坐中無人不知顧曙有武庫之稱,但凡經(jīng)他手理過的實務(wù),無一不清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