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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這下總歸把馬儒駁無可辯,馬儒卻道:“請仆射來解釋,那為何如今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不過因定品任官乃是看家世而來,難道寒門之家就無才德兼優者?難道高門里就皆是才德兼優者?仆射說到某,某也明說,凡清貴之家,哪一個肯去御史臺?先帝年間,有尚書郎轉任御史,竟視之為恥!也請仆射再來解釋解釋,為何御史臺但凡彈劾貴胄子弟的奏呈,卻時時沒了下文?” 顧曙一笑:“御史這話是在指責今上?御史彈劾的折子可不是呈給臺閣的。”馬儒冷哼道:“某說的何意,仆射大人心底明白。” “我不明白,還請御史將話說清楚。”顧曙話方一出口,百官直想跺腳,果真,那馬儒漲得滿臉通紅,大聲道:“好,那某來告訴仆射大人,御史臺彈劾無效,皆因權貴把持朝政,就是今上也不能約束爾等!” 四下一驚,顧曙目中沉沉,轉而向英奴道:“今上,御史鐵心要借此發揮,臣方才已把該說的說清,臣同御史再無話可辯。” 英奴點了點頭,不再瞧馬儒,望了望最前面的錄尚書事的四人,道:“你們就沒有要說的?”四人出奇地沉默,英奴一嘆便看向沈復,“你是蘭臺的長官,他這么說,沈卿沒有看法?” 沈復答道:“馬儒所言九品官人法,是有其弊端,不過方才長篇大論,實則語焉不詳,他今日飲了酒,平日本就直人直語,此刻腦中不明,還請今上恕罪。” “中丞這話有道理,”張蘊沉默有時,開口道,“今上,容臣來問御史。”說著轉向馬儒發問,“御史把九品官人法說的罪大惡極,我想問御史,這世上可有完美無瑕的用人之制?你自己看一看,這殿上,可都是無能草包的人物?九品官人法有不足之處,御史可以提,可以跟今上建言,但跟這童謠有何干系?照御史的意思,既然殿上多是逆臣,是不是都要拉出去殺了,今上身邊就只有忠臣了?御史直言奏事,乃本分,倘無聊演義,信口開河,那便是為臣子的大過。”張蘊說完,見馬儒還欲申訴,扭過頭去,看著天子道:“那民謠不管意圖如何,已損天家威嚴,事態不可再擴張惡化,當徹查澄清,而御史所說,也請今上擇其善而聽之,他今日既醉酒,難免過火了些,今上還是命人先將他叉下去,免得再招物議。” 沈復感激地看了張蘊一眼,而馬儒正要起身,已被身后同僚扯了衣袖,英奴看在眼中,擺了擺手,一側金吾衛上來,將馬儒立即帶了下去,卻聽馬儒口中還在一通亂喊,也不知真醉假醉。 英奴微微松口氣,撫了撫額頭,今日殿上鬧出兩場,已把天子攪和得煩悶不安,童謠到底何人所授?那破土真龍代指何人?馬儒此舉又意在何處?背后是否亦有人授之?小小新進御史將話陳述的痛快淋漓,慷慨萬分,英奴自己卻幾乎身陷窘迫,因為年輕的天子實在清楚,這天下不是他與百姓的,而是他與這些高門士族的,天子心底憂郁不已,市井歌謠,空xue不能來風,御史彈劾,亦不是口說無憑,而天子卻只覺疲憊無力,不咸不淡收了尾: “中書令已把話說透,不管爾等有話無話,今日且都先到這里罷。”近侍見狀,忙高呼一聲“起駕”,百官目送天子離去,便都看向了大司徒,等他發話,大司徒同光祿勛大夫顧勉低語兩句,才道:“時辰不早了,諸位也都散了為好。”百官聞言,一面彼此議論,一面窸窣起身,今日鬧成這般,毫無益處,徒壞興致,眾人各自穿戴好氅衣,鉆進自家馬車,也不再多言,一時御道上唯有轆轆的車輪聲。 成去非回首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宮闕,同顧曙虞歸塵兩人略一頷首示意,也上了馬車,趙器在前猶猶豫豫,欲言又止。街頭巷尾唱遍的童謠,他不能不為主人擔一層憂,成去非輕輕叩了叩車壁:“沒事了,回家。”趙器心中一松,扯緊韁繩,低喝一聲,駕車往烏衣巷去了。 第214章 童謠一事隨著年節的臨近, 而慢慢淡化,每至于此,臺閣分外忙碌,底下各州郡亦在為鳳凰六年的元會而準備, 因考課法頒布近一載, 元會當是天子收驗之時。西北雍涼勉強度了難關,并州則有佳音傳來:劉野彘等將領擊破匈奴人的一次偷襲,絞虜逾千人。寫給中樞的軍報十分克制節省,措辭平淡至極,中樞雖大力贊揚,卻對封賞一事只字不提。天子喜憂參半的心境,臣子們許可猜測,便是百官本身, 也是各據一份心思, 并州于虎狼環伺之中,短短半載,經營頗善, 劉野彘等寒門武人, 帶著一眾囂兵悍將,再加上沉穩持重的劉謙, 并州似乎大可鍛造自立國來最好的局面。 并州的書函送到成府時,成去非正展了雙手, 一旁琬寧在為其束帶, 聽趙器在門外求見, 琬寧方猶豫著是否要避嫌,成去非已徑自走了出去,趙器見他出來忙道: “劉將軍的信。” 成去非揮手示意他退下,拿著書函又進得門來,坐到幾案前,甩開仔細看了兩遍,這些私人信件,劉野彘向來將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很懂話表三分意,冰山只露一角,如此謹慎,成去非十分放心。這已是第二封回函,第一封早于軍報送抵成府,中樞對此次邊關防戍的勝績似乎毫不關懷,成去非唯有親自去書安撫將士,且將成家各處田莊所得貲財悉數撥送前線,以示犒勞之意。劉謙劉野彘二人早將此事看得十分清楚:并州軍被已中樞乃至整個江左理所當然地視作成家私人,中樞當初給成去非軍功的封賞尤為不倫不類,既遷驃騎將軍,卻刻意不授開府之權,國朝沒有這樣的先例。中樞的態度不難體會,他二人也不難體會成去非的處境,書信往來間難免偶泄怨念。 許久,琬寧看成去非只是盯著信函,不知在沉思些什么,遂躡手躡腳退至外室,無聊擺弄起那九連環來,唯恐擾他靜思。 直到嗅出一股似有若無的燒火味道,琬寧便起身悄悄看了眼,原是成去非正點了蠟,燒那書函。成去非瞥到她身影,探頭探腦的,一面搖滅了那火折子,一面笑道: “我這可是有把柄落到你手里了。” 琬寧一下便漲紅了臉:“我尚且不知道大公子看的什么,這算什么把柄?”成去非待眼前灰飛煙滅,拍了拍手道:“你如有心,隨便想出個名頭來構陷我,不是難事。”琬寧偏頭看著他,思想片刻,才笑道:“大公子這么說,倒提醒了我,我是要好好想一想,將來大公子也有受轄制的一天。”說完“嗤”地一聲又笑了出來,忙拿帕子掩了口。成去非抬首看她眉眼彎彎,笑靨動人,哼笑道:“你如今膽子是真的大了,這么跟我說話,不怕我拿鞭子教訓你?”琬寧面色微微一變,想起當日的難堪苦楚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