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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遠去,回來仔細思想,也不知成去非今日跑自己這里來到底是何深意,嘆幾口氣,仍繼續習五禽戲去了。 冬至當日,雪消融殆盡,只是天驟變干冷,當晚筵席設在殿中,百官到時,冷星出沒,天子還未自宮中起駕,眾人彼此問候,顧曙同剛升遷禁衛將軍的國舅杜晦鄰座,便隨意閑話幾句,杜晦向來清高,顧曙見他不愿意多言,不以為意,遂扭頭去和其他貴姓子弟敘話,不多時,酒食果品布好,那邊英奴到了,百官忙不迭紛紛起身,跪拜道賀。 英奴笑道:“朕來晚了,自罰一杯!”說罷遮袖飲了溫好的一盞酒,近侍見他飲畢方笑看著百官:“今上是去給太后賀冬盡孝,才晚了這片刻功夫。”百官聞言,又稱頌天子孝心感人云云,英奴不用聽,也知翻來倒去就那幾句,并無什么新鮮可言,遂也只是笑著虛應了兩句。 因落了這場大雪,便有人以瑞雪兆豐年挑起由頭說開,包括天子在內,一時皆心情大好,把吉祥如意的話說盡,內侍見百官開始飲酒用肴,朝邊座打了個手勢,后排的樂師們便趕忙調弦弄管,一時樂起洋洋盈耳,又有兩隊舞女分列舞入殿來,跳的正是江左最負盛名的白纻舞,外頭雖滴水成冰,然而殿內卻儼然一派春光麗色。 少女們輕盈的身軀徐徐翻轉,時而投遞過來的嫵媚眼波,舞鞋上閃耀的璀璨明珠,目遇之皆愉人之色,大可讓人心頭蕩漾,成去非漠然看了看眼前的芳姿艷態,興味索然,直到歌舞事了,一時冷場,大司徒此刻提議道: “不如將賀冬的貢禮抬進殿來,看看今年有何新意?!?/br> 英奴不抱希望,每一年不過例行公事,總歸不出珍奇寶物、風土特產、字畫玩器幾類,但現下無聊,且又是大司徒親口提議,遂笑允了。內侍這邊命釁門趕忙將貢禮一一抬進來給天子過眼,亦讓群臣觀賞,果不出英奴所料,一面看,一面應付幾句,不知誰笑著道了句:“今上,聽聞這里有大司徒所做一幅,何不展開讓臣等也得以眼福?”英奴聞言,滿腹狐疑,大司徒首次進獻筆墨倒十分稀奇,便命人挑出來,兩釁門小心翼翼展開了那卷軸,英奴探身一看,不覺呆住,只覺眼前雪意茫茫,寒氣逼人,再細看了:群山重重壁立,氣勢壯闊,深谷危徑,枯木寒柯,古寺隱現一角,用筆極其蒼潤雄渾,再看那落款,卻是說不出的空靈飄逸,筆跡于畫作看似矛盾,實則統一和諧,出塵之勢盡得,英奴忍不住拊掌贊道:“朕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大司徒筆墨丹青,不能不折腰!”說著笑看虞仲素,“卿平日藏拙太過,不如這樣,日后每逢佳節,卿都要作出一幅來進獻!” 聽天子如是說,底下皆爭相進言,云天子不能獨樂,英奴笑著命黃門持卷下去盡情給眾人欣賞,果真引得一片贊嘆聲不絕,大司徒那謙遜的幾句話也隨之淹沒于眾人笑談之中了。 又有人或云大尚書虞歸塵畫作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或云仆射顧曙自成一派,別有風流,不知何人竟也提及成去非,一時更引得雜議紛紛,如此熱烈說了半日,忽見一御史起身道:“如此陽春白雪,雖為今上喜愛,可臣不得不要出來掃興了?!?/br> 眾人不解,疑惑地看向他,成去非余光往四下瞥了兩眼,無意間同中丞沈復對上,沈復心底一緊,頓時響起他那番話來,一時間正襟危坐,只待那御史繼續言語。 “諸位同僚進獻的書畫卷軸,皆風雅精致,臣現下要和今上說的卻是下里巴人?!庇凡焕頃娙四抗猓灶櫩粗⑴?,成去非冷冷瞧那御史身影,并不是平日相熟者,心底堪堪流淌過絕嶺寒意,垂下眼瞼中則閃過一道郁到極處的光。 英奴雖看不過他賣半日的關子,卻是饒有興味,身后百官亦催促不停,笑問御史到底得了什么粗野唱詞不怕領罰?御史撩袍起身,出列方道:“臣近些日子聽得一首童謠,雖只是無知孩童隨口一說,但建康城中傳唱不已,臣出于職責,不得不于此刻奏事,還望今上恕罪?!?/br> 此語一出,席間有知情者赫然明了,便靜了下來,那不知情的,自然仍再三催他。英奴皺眉道:“朕就見不得你們這般拿捏,非把人的火撩起來才能說的利索!” 御史便道:“是,今上,臣僭越了,”他深深垂下眼簾方繼續,“童謠的措辭如下:帝非帝,臣非臣,莫破土,破土出真龍,高飛去帝閣,有天無日頭?!?/br> 御史的聲音格外清晰,氣氛陡然僵如冰,殿內徹底沉寂似死水,再不見一絲微瀾。眾人交互看了一眼,紛紛低下頭來,等待著天子的雷霆之怒。唯獨成去非仍平視著坐上天子,英奴面上早鐵青一片,無多神情,上上下下掃了那御史幾眼,忽甩袖霍然起身站定了,四下一顧,方冷笑兩聲:“好呀!好得很!”他振了振袍袖,意識到失態,復又坐下,天子窺探不得百官莫測神情,視線中只能見到一人,那人安然不動,四平八穩,依然如常的坐姿,如常的神情,冷靜到讓年輕的天子不免心生竇疑:成去非沒有聽見方才那首童謠么? 如此甚好,英奴想道,嘴角輕輕抽搐幾下,終緩緩開口: “諸卿都在,想必聽過的不止御史一人,誰來告訴朕,這,是個什么說法?” 第212章 無人應聲。 英奴便問那御史:“你是從何處聽來的?”御史答道:“臣本未親耳所聞, 因有人奏報,是以臣外出勘察,街頭巷尾,果在傳唱。”底下群臣們雖不言語, 一雙雙眼睛卻轉來轉去, 仔細辨著這里頭話音。 英奴動了動身子,目光在眾人身上滾了兩番:“朕這么問吧,你們中間都有誰也在外頭聽見這童謠了?”一眾人面面相覷,有搖頭的,有點頭的,坊間出了這種犯上招忌的童謠,乃不祥之兆,誰人也不想應付此下光景。 但百官的心思是活絡的, 君不君, 臣不臣,豈是這一時之態?自宗皇帝薨逝,人主駕馭不了臣子, 百官看得清楚, 甚至有人往更深處推演,當初先帝放任建康王, 難保沒有借此打壓幾大世家的意圖,先帝雖無大智, 卻不至于糊涂昏庸, 只可惜先帝既無祖皇帝之魄力, 又無宗皇帝之心機,如何讓宗室和世家兩頭掛的天平保持平衡,先帝并未做到,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怕也只是在荊州人事安排上不曾走眼,不過時人并不以為這是天子的英明識人,蓋因那許侃是厚道人罷了。 “御史說說看,這童謠如何解?”英奴問道,既無人起頭,不如請始作俑者一馬當先,不料御史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臣只是聞風奏事,不過,百姓有云,這童謠唱的正暗含朝中一員重臣,臣不敢妄言,還請今上明察。” 眾人心頭自是一凜,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