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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來,漸漸兩人似是意見不合,為了什么問題悄聲爭論起來。 “子曰,圣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系辭焉以盡其言。然總有未形之理,存乎象卦卜筮之外。唯有推而行之,加以通徹了悟,方可極天下之賾。” “倒不如化而裁之,參伍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至于象外之意,固非人所能及,強力而致,究有何益?” 主薄聽得一怔,他以前倒也喜讀,卻沒有考慮過象卦之外的未形之理。剛要仔細揣摩,就聽有人笑道:“北人亦可聽玄?” 說的眾人跟著哄堂大笑,主薄本不知是在說自己,見目光紛紛朝自己投來,才知竟是在笑自己,雖恨不能當即回一句“爾等亦不過南蠻鴃舌”卻還是忍了下來,只莞爾一笑并未多言,不成想忽有人遞過一盤東西來,只見那魚rou切片整齊潔白如玉,齏料則色澤如金,主薄不知這名頭為何,只得接過道謝,卻聽那人笑道:“卿只管埋頭苦吃而已。” 主薄面上又是一凜,那人已接著道:“此乃江左名肴,金齏玉鲙,不知北地有何可與之媲美?” “未若麻餅卷沛縣狗rou。”主薄這回終毫不客氣道,他本就吃不慣這生魚片,此刻恨對方無端尋畔滋事,遂利落回擊,不料更引來眾人嗤笑,或云樊噲屠狗,或云高祖呼黿,其中一人笑得眼角已有碎淚,卻一本正經問這主薄:“敢問黿為何物?鱉者?古之元魚?可比金齏玉鲙?” 引得又是好一陣大笑,有說怕是北人連這金齏如何做成都不知曉,又有說豈止如此,恐連金齏的七種配料都湊不齊的,這般肆意打趣,不一而足。說的主薄面上紅一陣,青一陣,不曾想好如何反駁,那邊有司已過來提醒眾人注意大殿風紀,這一浪聲音方小了下去,眾人不再理會這主薄,只扭頭各自飲酒闊論。 這一幕,早被不遠處成去非留意到,雖聽不清具體言辭,可見那主薄此刻滿臉慍怒,便轉身問身后內侍:“坐在最邊上的使者是何人?” 內侍忙答道:“徐州刺史邢豹大人的主薄,至于名諱……” 成去非點頭:“知道了,”說著抬目往那邊又看了幾眼,方對虞歸塵道:“這主薄回去,定要罵上幾天的。”虞歸塵也看了半日,笑道,“不過圖一時口舌之快。”成去非面上冷淡,遮袖飲了半盞酒,再放下時,見那主薄已和幽州刺史李叢禮遣來的使者把酒交談,遂道:“江左子弟當北方那些刺史大人是赳赳武夫,無知無識,豈不知他們也看不起江左衣冠中人,邊將粗魯不文,京官浮華無行,彼此間的認知,倒是半斤八兩。” 即便同為貴族子弟,北國橫行無忌的游俠少年們,身騎五花馬,腰挎三尺劍,不像江左子弟,只懂“清歌妙舞落花前”,石頭城的城墻,實在離凜冽的北風太遠。 正說著,成去非無意瞥見一人遙遙朝顧曙的座位上舉杯微微示意了一下,這人眼熟,成去非略作回想,終記起此人曾跟著許侃來為太后祝壽,正是許侃的功曹姚融,忽又想到方才眾人寒暄間,不知是誰提了一句許侃老母病重,荊州的今年的元會跟著取消了。國朝慣例,除卻中樞要舉行元會,一些地方軍政要人亦可置辦元會。成去非只淡掃一眼,仍同虞歸塵閑話,眼前食案上的珍饈卻幾未動箸。 坐中眾人皆衣裳鮮潔、黼黻玄黃,一時間清酤盈爵,笑語不斷,更有人耳目迷離,已然病酒模樣,直行至鐘鼓聲再起,有司召諸計吏進前,受敕戒于階下。眾計吏依詔上前,逐一上呈本地計薄,并待回答天子隨機的提問。 好在每年差不多一樣的流程,天子的問話左右離不了方土異同、賢才秀異、風俗好尚、農桑本務;刑獄得無冤濫、守長得無侵虐。計吏們早有準備,順著天子的意思闡發條條老生常談而已,如此枯答許久,天子似也聽不出有何問題,略略嘉獎幾句,便示意侍中宣召,眾使者則按有司吩咐,一一趨步至御前聆聽圣訓。 詔書亦不過兩樣意思,一來向各州刺史問好,咨詢各地的稼穡之務及民間疾苦;另一面敕令各州郡長官務必勤政愛民,判案公正,賦役均平,需謹慎監察長吏的浮華之舉,及時糾劾綱紀敗壞之人。 末了則授以紙筆,各使者凡勤心政化興利除害者,大可盡意陳聞,事后交付臺閣考功郎中考課,察其答對文義。 一眾使者早說的口舌發干,領了紙筆回席苦思冥想去了。不多時,笙磬既設,箏瑟俱張,舞姬們飄然而上,百官看得十分開懷。待時辰去得差不多,天子也該移駕,這一日朝會便就此落幕,跟往日比起,并無稀奇之處,眾人起身謝恩,便要出宮,英奴卻單留了成去非,見百官去盡,方回首對成去非笑道: “朕看尚書令席間并無笑臉,看來此宴乏味至斯。” 一面說著,一面拈來一份計薄,成去非忙道:“今上此言,臣惶恐。” 英奴笑了笑,把那計薄遞給了他:“你看看,這上頭頗為含混,朕清楚的很,不過是蒙騙君父罷了。” 言罷兀自長長嘆出一口氣來,成去非翻了一翻,又呈回去道:“今上,并非如此,國朝自宗皇帝起,天子方親自受計,然先帝年間,朝廷主計的復為三公,或為御史府,今上受計,是頭一回,底下絕非有意欺瞞君父。” 英奴聽他言之不詳的,忽想起由天子受計,正是成去非初提考課法之后奏議的,遂冷笑道:“上計薄,具文而已,土斷也有一段時日了,尚書令可能從這上頭看出什么變化?” “恕臣一時無此能力,需對照臺閣去年歸檔的計薄才能看出一二。”成去非答道,聽天子猛然提及土斷一事,且又是問計于己,只能如此作答。 英奴點點頭,卻緊跟著說起考課法來:“大司徒等對臺閣擬出的考課之事,多有非議,你是臺閣的長官,這件事,同大尚書一道要盡快解決才是,該如何修補,你們得上心,朕還等著鳳凰六年的上計薄能讓朕耳目一新。” 錄尚書事的權力不在自己手中,諸臣既多有阻撓,成去非此刻也只能是牽牛下井,聽出天子這是在且怨且催,遂只能應聲領罪。 “每一年計吏都會陳述治理本地之策,也就是隨意那么一寫,事后不過給宮中添些廢紙罷了,尚書令可有改良之策?”英奴接口問道,此事亦早在成去非思量范疇之內,此刻直言道: “臣以為,那些文理粗疏,毫無可取之處的,或者是丟字落字,字跡潦草者,皆可通知各州郡施罰換人,至于文跡才辭可取者,應在吏部備案,視為流外三品,供選官之用。” 英奴笑道:“這個主意倒好,不過流外不流外的,這個需大司徒等人廷議,朕會把尚書令這番話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