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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特風張開嘴,米雪與阿祖二人的發展相當突兀。可是他看見米雪靜靜的笑臉,驀然察覺一切早有伏筆。他畫的米雪肖像到阿祖手上,從阿祖手上被米雪見到。阿祖那句“你欠她一句對不起”,是鄧特風要他代替自己送上那封道歉信。阿祖與米雪沒有立時開始,大約也是因為那時候還不是合適的時機。原來沒有任何一段真心實意的感情會虛擲,你以為它不會開花,因為它還是一粒種子,要等到下一個春季才會冒頭萌芽。離開前兩天早上,陳一平和鄧特風去白石。鄧特風上自己的車,陳一平就從善如流坐到副駕。白石鎮距離大溫,開車上高速至多不過半小時。不知為何,那天竟排起長龍,堵到水泄不通,行人都走到下一個街區,車隊還不能挪動分毫。鄧特風等得咬唇,陳一平就遞幾顆糖給他。車流終于疏散,轉上高速,他剛開到時速,就被一輛交警車在后閃燈pullover。鄧特風自拿到駕照以來,從未被查過,心情既壞又愕然。他停車在路邊等交警上前說明,陳一平以為他生氣,臉頰鼓著,多看一眼才知是含著糖。側頭去吻他嘴唇,難得是舌吻,鄧特風被他吻到傻呆呆的,到分開才發現口腔里含著的沖繩黑糖已經轉移陳一平口中。陳一平調低車窗。過一陣,后視鏡看到交警走到窗外,說鄧特風方才左行,——如果他沒有超車意圖,不應該左行。請鄧特風拿駕照,回到交警車上,幾分鐘才回來送還。又再叮囑:以后開車記得保持靠右。之后就調轉警車頭去攔另一輛車。鄧特風問:“那現在是怎樣?”陳一平了然:“沒給你罰單,就是教訓你幾句。”鄧特風想反駁,可他明知自己做錯了,沒有認真通讀交通章則,需要改正,找不出話反駁。有些泄氣地駛回車道。他們下午一點鐘后才到白石。這一天陽光極好,沿陡峭的路穿越許多海邊小別墅,他們眼中遠遠的海面一直閃著白亮的光。海面日光的紋路像鋪在藍綢緞上展覽的金銀絲織品,陳一平牽著鄧特風繞到Taka's去看,這里周日周一不營業,平時中午十一時過半才開門,居然也在門外有人等候。可能是店面太小,僅放得下兩張桌,加上壽司吧臺,可坐最多不超過十五人。這時店里很擁擠,陳一平問:“餓不餓?”鄧特風搖頭。他實在不想在門口等,可是之前,照約會慣例電話餐廳時,收到的回復是“不好意思,我們不接受任何預約”。這是一個連米其林壽司店都接受預約的時代。他還是來了,因為米雪極力售賣這家店。鄧特風想,兄妹的口味,應該是相似的……吧。陳一平笑道:“既然你不餓,先去海邊走走?”兩三點時再回來,客人會少。他們踩著高大的樹的剪影,經過許多別墅的燒烤陽臺和花園,走了五、六分鐘才到海邊。藍色的海與天邊有紅磚的意大利冰激凌店與一些希臘風格的小餐廳,一條長木條鋪成的橋延伸到海的遠方,水天相連,飄著幾點白帆處。橋入口的拱門外,有至今沒有廢棄的運貨火車軌道。橋下是灰白大塊巖石和黑色小碎石的海灘,他們走到橋末端,陳一平忽然去租了條小艇。橋上來來往往,悠閑吹風談話的游客多是情侶、家庭,多帶小孩。陳一平牽著他下只能容納兩個人的小艇,拉他躺下,說:“這里比較好睡午覺。”在橋上隱約聽得見一點人聲,雖然許多游客只是扶著木欄遠眺。可躺在小艇上,不必用槳,飄蕩在海上,與你作伴的只有三五只嘈雜白海鷗。鄧特風原本不想睡,可他還是被陳一平拉著并頭躺下,因強烈陽光閉上眼,很快睡著。夢里沒有失去神智,各種感官都加倍的明顯,只有溫暖陽光,微風細浪,和彼此的呼吸與體溫。他完全放松心神,只想,這世界是如此可愛。與陳一平近到臉頰相貼,觸碰到他的發絲,又忽然,被這世界用海水打造的搖籃催生出無限溫柔。我愛的人如此浪漫,而他睡在我身邊。這是他在這寧靜停泊港灣想到的全部。他們在此無所事事虛度光陰,中途甚至通過長橋買了兩杯冰激凌,又回到艇上。看著日光三點變強又轉暗,談許多在別人看來毫無意義的事。口干舌燥,就又默契的落入呼吸聲的休息里。我覺得這樣背對海平線看沿岸,像在查理大橋看伏爾塔瓦河岸的風光;我覺得海邊那些陡峭斜坡上用垂直棕紅石壁做圍墻的度假別墅,像意大利的海邊小鎮;我覺得海鷗的呀呀叫聲在廣闊海面風中回蕩,聽起來像大鐘敲響……那些記憶,那些風景,那些某時某地突如其來的感覺,他們可以不管對錯或是成熟與否地說給彼此聽。到晚六點,他們又一次忽略時間的過去,直到太陽變成黃色,光芒萬丈,在他們視野右側盡頭,海與岸處沉沒。他們在日落的那一側里,海平線是橙紅,落日是橘黃,他們更靠近落日,沐浴在一片光輝中,而沒有日落的遙遠一側,天色是淺藍和紫羅蘭的漸變調合。鄧特風有一瞬間恍惚,頭暈臉燙,分不清自己是被日落震懾還是剛剛醒來。陳一平比他早一步發現,他兩頰上的皮膚發紅,仿佛半天后終于被持續的日照曬傷。陳一平問:“會不會脫皮?”覺得自己畢竟是男人,不如女孩細心,完全沒想到提醒他防曬。鄧特風只是晃晃頭,回過神就下意識地追著他的手輕吻,他不是第一次曬傷。即使刺癢脫皮,能和陳一平相處他也絕沒有意見。脫皮便讓它脫了再長,他不怕一點點痛。漲潮的水拍著小艇,隨他們醒來劃船,一片聚光燈下油彩一般的暮色波光中,海鷗撲剌剌從他們觸手可及的身邊驚飛。他猛然想,像不像一幅畫,在光源前導致一切都要用陰影表示,像莫奈用紅黃紫黑表現日落時所有色彩的畫。海波蕩著長木橋就到了晚上,而橋上的人看他們,那模糊渺小的船只和身影,或者也像一幅風景畫。我愿與你在畫里,在他人的作品里。用畫筆顏料數碼像素或是字符保存,在畫板上文檔里網絡中某處,在二十年后會積滿塵埃無人造訪的某個角落。只要你我依然存在,縱使人類會拋棄互聯網,網路節點成為一個個掩埋地下無人考古的廢墟,我擁有你。他陷入這種怪異的思緒無法自拔。然后在反思,為什么我想這一刻凝固,莫非我這樣害怕年華老去?當他懷著這樣的疑問,回到那間壽司店前,已經到了七點。從三、四層懸崖般的陡坡下到海邊,比爬回坡上容易太多。那坡度有六十度,他至少花了三十分鐘才爬上來,陳一平真的熱愛運動,體能比他好。原本站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