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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哨營……”柳楊咽了咽口水,完全不敢相信,“前哨營雖只兩千人,可將官皆是雁鳴山講武堂出來的精銳之才,最擅山地作戰!他們的防區在山上,占據有利地形又居高臨下,再怎么樣也不、不可能悄無聲息就全軍覆沒的。” 若黃邱二人下黑手,前哨營絕不會任他們宰割,拼死也會殺出點大動靜。但這大半年來,沒聽到松原有成規模戰損的風聲。 “畢竟你平日只盯原州,對松原那頭的消息是稍帶。松原沒有我們的人,你沒聽到松原有異動的風聲,不表示當真無事。”賀淵眸中爍起寒冰。 “可黃維界下令戒嚴了崔巍山,若是強闖,您會很危險!” “我不會立刻強闖,先去松原探底,若能尋到隱秘路徑進山,確保可全身而退最好。你立刻持金云腰牌到原州軍府衛所,讓他們火速將這消息傳回京,請陛下盡快籌謀定奪。” “是,”柳楊應下后,又些不安地覷他,“那,那位趙姑娘,她,跟您一道去松原嗎?” 賀淵以舌抵了抵腮:“你安排接應護送的人到松原待命,若到時形勢不對,立刻將她送回京。” 總覺得松原很危險。或許,該直接勸她現在就打道回京? ***** 賀淵回到房中時,趙蕎正坐在窗下望著外頭出神,手中摸索著什么東西。 他走近一看,竟是之前見過的那枚芙蓉石小狐貍吊墜。 趙蕎回頭就正正逮住他偷翻白眼的模樣,頓時有些啼笑皆非。 “你干嘛站在我背后翻白眼?鬼鬼祟祟又陰陽怪氣。” 賀淵一本正經地閉上眼,抬起手指做揉眼睛狀:“我沒有。許是睫毛掉到眼睛里了。” 此刻趙蕎滿腹心事,實在也懶得與他耍嘴皮子,便不戳穿他的蹩腳借口。只道:“都安排好了?幾時出發去松原?” “已命人傳訊回京請陛下定奪下一步。若有合適的船,明日就走,”賀淵猶豫片刻,“松原那頭的情況或許比你想得要嚴重……” 原本打算很硬氣地甩出一句“你直接回京以策安全”,不容反駁。 可不知怎的,話到嘴邊卻拐了個彎,主動折中退步,口吻也自覺變成了軟和的商量,“等到了松原,若苗頭不對,你就立刻回京,如何?” 趙蕎眉目一凜:“那你呢?” “我自是做我該做的。” 賀淵大致將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 趙蕎瞪他良久,最終泄氣般垂下臉去,沉默地站起身來,徑自繞過他走進了內間。 片刻后,隔著屏風傳來一句:“好。若到時形勢不對,我立刻走,不拖你后腿的。” 語氣是前所未見的頹喪,話尾顫顫,帶了點無力的哭腔。 第43章 當初趙蕎與賀淵定情后,雖未在外人面前大肆張揚, 卻也沒刻意瞞著, 所以這事在京中高門間不算秘密。 說起來, 一個是信王府二姑娘,一個是身居高位的灃南賀氏七公子,兩家現任家主又都是昭寧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在家門出身這件事上, 兩人算得上門當戶對。 但看好他倆的人并不多。 趙蕎在京中的名聲那真叫個一言難盡。 不學無術、紈绔潑皮、任性肆意。素日里多與市井平民混作一堆, 言行舉止、喜好做派少了點人們想象中宗室姑娘該有的矜貴優雅、謙和端麗。 不過她并沒當真做過什么天怒人怨的出格事,也不會仗家世欺人,待人好惡全憑心性,交朋友不以家門出身論三六九等,愛憎分明,頗有幾分灑脫的江湖氣。 而賀淵, 那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訥言敏行、自律持重、內斂肅正。雖年幼時在戰亂中輾轉流離而導致許多事都學得比旁人晚,剛進京時鬧出些笨拙笑話,可后來卻能做到樣樣都走在同齡人之前。除了冷淡枯燥些, 沒什么惡習,也挑不出毛病。 十五六歲揭榜進金云內衛做了小武卒,短短一年便升任小旗,更在二十歲的年紀便接任了金云內衛左統領這樣的要職。 其中固然有賀氏蔭庇的緣故,但內衛這種御前心腹之職素來是高門子弟趨之若鶩的,同僚中如他一般家門顯赫者不少,他能迅速脫穎而出也確是本事過人。 總之, 在外間大多數人看來,趙蕎與賀淵這倆人,拋開家世門第不談,那幾乎可以說是“別如云泥”。 ——他倆不是一路人,配不齊,那就合不來的。 這樣的話,當初趙蕎聽得可多了。但她只當耳旁風,連冷笑嗤鼻都懶得。 可此時此刻,趙蕎不得不承認,是的。配不齊啊。 她將額角抵在屏風上,緊緊抿住唇,有淚不斷從眼角滾落。 她很清楚,賀淵是對的。 若前哨營那兩千人當真已被黃維界與邱敏貞聯手除掉,卻瞞而不報,那就說明他們已有與鎬京朝廷撕破臉的決心了。 要真是如此,等他們到了松原,只要一著不慎露了破綻,就絕不是靠油滑機靈耍嘴皮子能脫身的。 若她非要固執強留,只會拖累賀淵分神顧慮她的安危。 “你不要瞎想,”賀淵微喑的沉嗓隔著屏風,似近在耳畔,“沒有瞧不起你,也絕沒有嫌你拖累。我也只是以防萬一,提前與你說好。若松原當真有如我預估的那種變故,接下來的事非你所長,也不是你的職責,不該你去涉那樣的險。明白嗎?” 他的語氣是久違的輕柔,小心翼翼,像給炸毛的貓兒順毛一般。 趙蕎哽咽出聲:“你放心,我都懂。既方才答應了,我就不會反悔。若真有事,我會立刻離開。” 她難過的是,自己幫不上忙。 出京之前她就想得很清楚,雖賀淵忘了與她之間的過往,或許永遠也想不起,或許也沒法子再喜歡上她第二次,更可能在此行結束回京后,兩人便會漸行漸遠,不會有什么“將來”與“以后”。 那都沒關系。 就算最終兩人無果,至少能擁有一段與他“并肩同道,攜手去做好一件有用的事”的記憶,也算沒辜負彼此曾經那份赤忱傾心的情意。 可眼下的局勢看起來,不拖累,或許已經是她之后能做到的最大貢獻。 活到人生第十八個年頭,她還是初次懊悔于年少輕狂虛擲掉的那些光陰。 雖先天不能識字,可若她小時肯吃下習武的那份苦,就算成不了什么絕頂高手,遇事至少足以自保。 那她這回就至少還有與賀淵并肩而戰的機會。 世間沒有后悔藥,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過來的,怨不著誰。 ***** 柳楊不愧是賀淵親自領上路的人,經過短短一夜的反躬自省與克制調整,次日便徹底平復了心傷雜念,將所有事按賀淵的吩咐一一打點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