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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些似是而非的甜言蜜語來暗暗撩撥試探罷了。 她從不接茬,并煩透了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委婉做派。 在她看來,若連吐露心扉、坦誠念想的一腔孤勇都聚不起,那用情能有多深? 好幾個朋友都說過,她這樣的想法實在不解風情,男女之情最扣人心弦的,正是彼此患得患失、小心試探的那段日子。 可她就是任性且固執地不喜歡這樣。 那天有飛絮游絲在盛夏晴光里懸浮曼舞。 賀淵長身站在光里,兩頰有可疑暗紅,左臉頰那枚淺淺梨渦都帶著點緋色,灼灼雙眸如有星輝灑滿微瀾湖面,長睫似蝶兒羽翼不停輕顫。 他驟然丟棄平日的冷靜自持、謀定后動,學著她平日說話的方式,用她絕不會誤解的直白言辭,將羞澀而赤忱的心意萬般篤定地袒露在她面前。 那時她耳旁仿佛有一道聲音在說:就是他了。 于是她踮起腳勾了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蓋章落印,驚得他面紅耳赤僵了好久后,才像是要將人拆吞下腹似地掠去她的唇舌。 那時他們兩人相互環著對方腰身傻笑許久。 那天可熱可熱,曬得兩個人頭上都仿佛頂著個小茶壺,一直咕嚕嚕冒著guntang又甜軟的泡泡。 身后有輕叩窗欞的剝啄聲響。 趙蕎從回憶中抽回神魂,回頭就見趙渭站在外頭窗下,透過半敞的窗縫疑惑地歪著腦袋。 “二姐,你捂臉坐那兒發什么呆?”廊下燈籠的光襯得趙渭滿臉單純與正直。 趙蕎繃著嚴肅神情,假裝自己并沒有臉紅心虛:“我在反省。” 趙渭蹙眉:“你做了什么事需要反省?” “我……賊喊捉賊。” 是的,先時明明是她想起了些污七八糟的畫面,卻惱羞成怒將“齷蹉下流俗氣”的黑鍋反扣到賀淵頭上。 實在有點不江湖。 ***** 酉時近尾,歲行舟與齊嗣源的酒桌旁突兀地多了一位來客。 “小七,你傷都還沒好全,別瞎湊熱鬧。”齊嗣源皺眉,想要拿走賀淵手里的酒壇子,卻被他躲過了。 齊嗣源與賀淵堂兄賀征既有同窗之誼,又有同袍之義,一慣也將賀淵當自家弟弟待。 且他是皇城司副指揮使,公務上與賀淵時有協作,譬如造成賀淵受傷的鄰水刺客案,便是因皇城司衛戍無法擺開陣型,賀淵才帶人去與刺客短兵相接的。 所以無論于公于私,齊嗣源對賀淵都多幾分關切愛護。 “我不喝,蹭個飯而已。” 賀淵拎起酒壇子,將齊嗣源與歲行舟面前的海碗都斟滿了。 齊嗣源滿意地點點頭,爽朗端起海碗:“與你同一院的是禮部尚書張敏直大人吧?那老先生比你還悶,難怪你要溜過來。” 語畢,與歲行舟碰了碰杯,又象征地碰了碰賀淵面前的湯碗。 眼下賀淵還未復職,此次圣諭點他同來尚林苑行宮隨駕接待外邦使團,是以“灃南賀氏七公子”的身份。說白了就是叫他來充場面湊人頭的。 所以便沒有安排他與內衛同僚同住一院。 “張老只是話少些。”賀淵從容自若地抿了一口湯羹。 歲行舟仰脖飲盡那一海碗酒水,挑釁似地將碗底亮給齊嗣源看,目光卻投向賀淵,笑得頗有深意。 “賀大人是個怕悶的人?我瞧著倒像有話要問才來的。” 齊嗣源將喝光的空碗放回桌面,扭頭瞪大眼睛:“別問我鄰水刺客案的事啊!我聽說你暫時忘了些事,但圣諭明令禁止私議此案,待陛下覺得該你知道時自會派人告知。” 鄰水冬神祭典時齊嗣源人在京中,皇城司帶隊前往鄰水的主官是指揮使周筱晗。但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城司自會將之記入卷宗,齊嗣源就算不知全部細節,也一定掌握了不少內情。 事發在昭寧元年十一月,此時已昭寧二年元月初六,兩個多月過去,那道嚴禁私議的圣諭依舊有效,可見事情的復雜程度超過大多數人的想象。 賀淵淡淡勾唇,順手又替他倒滿了酒:“林秋霞大人說了,待我傷愈復職后就可查閱內衛卷宗。我問你做什么?專心拼你的酒去。” 齊嗣源這才放心了,繼續與歲行舟對碗豪飲起來。 亥時,當齊嗣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時,滿面酡紅的歲行舟以指腹抹去唇邊酒漬,微醺含笑的雙眼直視著賀淵。 “看來先時我只猜對一半,賀大人是有話要問,卻不是問齊大人,而是問我。” 要說歲行舟這酒量真是不能小覷。齊嗣源那樣能喝的豪邁武將就被灌翻了,他竟只是微醺。雖口齒略含混了些,卻像還很清醒。 “歲大人海量。” “謬贊,還得多謝賀大人手下留情。您每次倒酒,我這碗都只八分滿。” 歲行舟可是不是齊嗣源那種粗枝大葉的性子,全程看得一清二楚:“賀大人有話直說,不然再過會兒我該上頭了。” “嗯,”賀淵頷首應下,開門見山,“請教歲大人,去年夏日,你我因何沖突?旁人說是因爭風吃醋,我想,不是吧?” 歲行舟愣住。 賀淵頭部遭受重創后丟失記憶的事在朝中不算秘密,只是外間傳聞都很模糊,只說他暫時忘了些事,也沒幾個人清楚他究竟忘了哪些。 “這件事也在賀大人不記得的范圍里?”歲行舟不勝酒力般閉上了眼,仰頭靠向椅背,“外間說得沒錯,就是那樣的。” 賀淵點點頭,站起身撣了撣衣袍的褶皺:“多謝。” 鴻臚寺官員與人說話時看著對方眼睛,就像內衛當值時定會將手放在刀柄上一樣。既歲行舟目光回避,那就說明,還真不是外間傳言那般。 可他以往于公于私同歲行舟都無交道,若非要說有能引起沖突的交集,除了趙蕎,好像沒旁的可能了。 既不是爭風吃醋,那會是為什么? 賀淵走到廳門口,喚了門外侍者來扶兩個喝醉的人回房。 待歲行舟在侍者攙扶下邁過門檻,經過賀淵身旁時,賀淵淺清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歲行舟眼皮輕顫,卻始終保持閉目醉態。 ***** 昭寧二年元月初七,天邊才見晨光熹微,睡眼惺忪的趙蕎已在阮結香的巧手下被精心妝點完畢。 她心里揣著事,整夜翻來覆去沒太睡實,又起得這樣早,自然是沒什么精神的。 好在今日是首日迎賓典儀,無非就行國禮,舞樂宴飲,圣駕與外邦使團在行宮各處賞玩之類。 趙蕎這宗親貴女只是代表信王府來給陛下撐場面,漂漂亮亮、安安靜靜就行。 趙蕎不是很舒坦地打了個呵欠:“頭飾未免太重了,脖子上活像頂了八斤半。” 她平日少有盛裝正儀的時候,裝束上以行動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