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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黎明,程有領兵出征,意氣風發,斗志昂揚。然而最終卻事與愿違了。出兵當日傍晚,蕭凌云首先發現烏茲誘敵之軍,立刻迎頭痛擊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繳獲戰俘兵器無數。景瀾斷言既在此誘敵,主力必定不遠,畫了路線命令追擊。途中收到趙晟的煙火信號,快馬加鞭趕去,趙晟正與敵軍主力酣戰,援兵一到,敵軍幾乎登時瓦解。趙晟率部追擊,將烏茲潰退的士兵們打了個落花流水。李直奉景瀾之命,引趙晟刻意繞開前往東北邊境的方向,主動開辟出下一戰的戰場。然而同樣接到信號的程有因為路遠,尚未趕到戰場,趙晟和蕭凌云就已結束了戰斗。全軍大勝,他卻挫敗。眾人大喜,他自然也喜,可失落同時在心中潛滋暗長。回營當晚,建平帝設宴慶功,眾將士皆有封賞。戰地宴席自然與宮中不同,營帳外燃起篝火,分麾下炙,豪情粗獷。建平帝并未多坐就擺駕回皇帳,眾將士反倒更能放開吃喝。然而這些縱情開懷的人里,唯獨程有是個例外:垂著頭苦著臉喝著悶酒,筷子很久才懶懶地動一下。這一切都沒逃過對面席位上景瀾的雙眼。過了一時,程有起身離席,走上遠處一個無人的陰暗土坡,先是頗凄涼地站著,然后又蹲下。席上火光映照下,景瀾臉色暗淡,猶豫半晌,跟了過去。身后一雙目光如同他追逐程有一般追逐著他,正是蕭凌云。熟悉的腳步聲漸近,程有起身回頭,有些局促。景瀾微笑,遞上手中大氅,“方才飲了不少酒,不可這樣吹風。”程有心中百感交集,迎上來抖開大氅,卻是披在景瀾身上。“你才是,你身子猶虛,得穿暖些。”景瀾順勢握住身前那雙給他系衣帶的手,“多謝阿有。”抬起頭來,“阿有今日心情不爽么?”程有抽出手來撓頭,“我……”“是因為你沒遇上敵人,功勞都被他人搶去了?”程有一愣,行波總是這樣厲害,能把他的心事輕松地一眼看穿。不過其實他糾結的并非功勞,而是自己沒能派上用場。但實際上也差不多。于是程有老實地點頭,心想景瀾會怎么安慰他呢?不料景瀾卻道:“其實阿有沒能遇上敵人,我是高興的。”程有一陣恍惚。景瀾的目光有些哀傷,像是在責怪自己,但同時又笑著,“這樣說的確有些自私,但每每想到阿有在戰場上可能遇到危險,我t就怕得不行。因此這回你并未遇敵,我反倒安心了。”哦,原來行波是擔心他。但是……一個念頭從腦中閃過,只是他還沒抓住,就又被景瀾的話打斷。“阿有,你仍是沒什么想要問我?”景瀾輕輕挽著程有的手,語氣有些無奈。但若像程有這樣與他站得極近時,依舊能感受到那其中沒能掩藏干凈的期待。不遠處火光烈烈歡歌笑語,他倆站在這清靜的背陰面中,自得一方天地。仿佛旁邊的酒宴已屬另一個世界。如玉般的面龐,熟悉而渴慕的手掌,程有心中悸動,下意識問道:“行波,你近來……是不是故意躲著我?不愿同我多說話?”景瀾莞爾一笑,似乎有點開心,“你發覺了?那你可有想過是為何?可還有其他的要問?”程有卻萬萬開心不起來,“先頭那四個字將猜測做實,頓時他心中十分難過。原來景瀾是真得躲著他,不想跟他說話。至于為何,難道是因為……景瀾其實是喜歡那個交赤王,而對他所做的一切僅僅是因為出于夫妻名分?交赤王無論外表內在,確實比他優勝許多。哎……真的是這樣嗎?那么,他還能有什么別的要問。“阿有?”景瀾目露疑惑。程有猛地將手從景瀾掌中抽出,使勁兒搖了搖頭。手中的空落讓景瀾的心仿佛也跟著空了,才剛剛騰起的一絲期待與喜悅瞬間化作虛無。他站在那里,正猶豫是要走還是要說些什么,一個著禁軍服色的士兵靠近,拱手。“右相大人,皇上傳召。”景瀾心神一凝,也罷。回身向士兵道一聲“本相即刻見駕”便干脆地走了,什么都沒給程有囑咐。就像程有所想的那樣,并不愿與自己多說。程有的余光一直望著景瀾離去的方向,混亂躊躇中,那個先前丟失了的念頭突然清晰起來:行波說他不想讓自己上陣殺敵,那么會不會是他故意分給了自己最不可能遇到敵人的路線?而穆審言也是聽命于行波,會不會是他命令穆審言教自己繞開敵人呢?畢竟自打自己被封為京城大營督調,行波就一直不太開心。可這樣想也太……陰暗了點。自己為何會產生這種齷齪的想法?越想越痛苦,無法可解之時,程有索性又回到酒宴上,大口喝起酒來。心中眼中卻始終不受控制地牽掛著皇帳里的人。建平帝與景瀾對弈,聽著帳外的歡騰,道:“此等熱鬧,哄的了烏茲吧?”景瀾低眉微笑,落下一子,“只一次怕是不行。”建平帝亦笑道:“那便再多熱鬧幾日。”景瀾又道:“若皇上能與眾將士同樂,效果更佳。”建平帝靠坐在寬大的椅中,手執茶盞,雖身處軍營,卻一派悠然。“朕是怕一直坐在那里,他們不自在。等再過一時,他們喝得渾身輕快,再去不遲。”景瀾一揖,“微臣替眾將士謝皇上體恤。”建平帝不甚在意地擺手,“還是多虧愛卿心細如發、料事如神。”“皇上謬贊。”景瀾斟酌著棋路,“此番我軍雖勝,但此處緊鄰烏茲邊境,他們必定還有伺機而動的強大后援。何況最熟悉烏茲與交赤情形的烜合并未出戰,究竟是因身體不適,還是有意為之尚不清楚。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如今動搖敵軍以逸待勞是上策,若能甕中捉鱉則更好。”建平帝贊道:“當年打天下時,先師子褚真人用兵如神,時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眾敵手皆望塵莫及。如今愛卿盡得乃師風范。”景瀾垂首謙道:“微臣俗世俗人,萬不敢與師父相提并論。”建平帝微笑,“朕登基后,先師便云游去了。朕時常思念先師,不知何時有緣再見。”景瀾執子的手略一頓,面上十分平靜,腦中不斷斟酌,“微臣也已許久未見他老人家了,尤其這一年來連通信也無。雖說心中亦有掛念,但也知道師父心存物外,一心求仙問道,前緣既盡,便拋得一干二凈了。”“前緣既盡……”建平帝眉頭微皺,接著面色漸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