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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兩邊的人倒茶遞煙,另兩個不懂事的小崽子蹲在茶幾邊上咯嘣咯嘣地嚼糖,不一會就剝出一堆小山一樣的花花綠綠的糖紙。這時候鄭光輝打電話來了。“干嗎?”鄭陸沒好氣,站起來到外面接電話。“這邊炮仗出了點問題,現(xiàn)在去買新的了,可能要半小時以后,你跟四嬸子說一聲,讓車隊繞環(huán)城河過來。”甘家離鄭家并不算遠(yuǎn),都在老城這邊,真的過來了,十幾分鐘就能到,鄭光輝怕時間不夠用。“知道了。”鄭陸心里有氣,不愿多說就把電話掛了。陶承柏是知道鄭陸的脾氣的,氣起來頗有點不管不顧的,所以走的時候就叮囑他,甘家臨時要禮金這事等過了酒席再和鄭光輝說,免得兩個新人心里都有氣再生出什么叉子,婚禮上要是鬧出什么笑話來才是大問題,四嬸娘也是這個意思,先結(jié)完婚再說。錢鄭家倒是很出得起,就是甘家這么個做法頗不厚道,顯得小家子氣。鄭陸現(xiàn)在對這個表嫂的印象可謂是一落千丈。這么長時間了,鄭光輝還沒把自己媳婦干熟,此時才會鬧上這么一出好戲。真是個聽話的好閨女。雖然前面各種不暢,但是新娘子被家下哥哥背上車子以后,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鞭炮噼里啪啦響起來,熱熱鬧鬧地車隊準(zhǔn)備回程的時候,甘小雅乘亂跑到陶承柏車窗邊,訕笑著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對不起,給你們舔麻煩了。說完垂著眼睛又笑了笑才轉(zhuǎn)身走了,只在窗口留下一陣香風(fēng)。陶承柏倒沒怎么樣,鄭陸在邊上卻咕嚕咕嚕地冒起了酸水,把被西服褲子包裹的兩條長腿抻到車前的臺子上,抖抖索索地晃著,聲音都有點陰陽怪氣的了:“都是不相干的。也不管是誰家的草垛子,那誰反正是蹲倒就扯啊。”陶承柏眼睛盯著前方的車隊,濃秀的眉梢揚著,嘴角高高地翹了一路:真酸!新娘子到了卻遲遲不開車門。禮炮都咚咚地響了十幾發(fā)了。一堆人圍著看熱鬧。原來是鄭光輝的幾個同事嘻嘻哈哈地鬧著要搶抱新娘子,甘萍萍嚇得不敢開門。這幾個人都和鄭光輝一樣是剛退伍的老兵油子,鄭光輝急赤白臉地喊他們別鬧了,也沒有人聽。“承柏,承柏快來!”鄭光輝急了,捂住車門把手,狂喊陶承柏,“我cao,哥幾個再鬧,待會被揍瘸了可別哭爹喊娘的啊,麻痹!哪個手賤的摸我?”陶承柏和鄭陸正在院子里和幾個長輩說甘家的事呢,這時候聞聲而至,左擠右擠地抗開兩三個人,還有一個稍矮一點的胖子貼在門邊,陶承柏沖那人腿彎子上去一腳使了個巧勁,就把人踢得跪倒在地。鄭光輝開了車門,端起甘萍萍快得跟草上飛一樣,一溜煙就竄進了自家院子,一鼓作氣把新娘子抱進了樓上的新房,順腳把門踢上了。把新娘子放到床邊,鄭光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頭扎進甘萍萍懷里,氣喘如牛地說:“我的娘嘞,累死我了。老婆你重的跟豬有得一拼。”甘萍萍先還擔(dān)心鄭光輝會因為父母額外要兩萬塊錢的禮金而不高興,這會子見他還和往常一樣,就稍稍放下心來,把自己愧愧疚疚的心思先放在了一遍,抬手輕輕巧巧地扇了鄭光輝一巴掌。鄭光輝一把抓住了老婆的手,小豬拱圈一樣在甘萍萍懷里拱了個痛快:老婆終于娶回家了。一群人圍在新房門外要見見新娘子。新娘子當(dāng)然不會出來。到了開酒席的點了,外面的車隊又把家里的這些親戚朋友們一股腦送到酒店。作為伴郎,鄭陸理所當(dāng)然地要為鄭光輝擋酒,雖然他喝的是自己調(diào)出來的兌過半瓶水的加料酒,最后也還是不可避免地醉熏熏的了。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鄭家的席面非常豐盛,有一些大菜客人根本就沒怎么動。大廳那頭有幾個老婦女在用飯店的塑料袋給桌上的剩菜打包。有些嚷嚷著要留到晚上鬧洞房的也都悻悻地走了,因為還沒吃完酒席,新娘子就被幾位嬸娘帶走藏起來了。“嬸子,我?guī)о嶊懟厝チ恕!碧粘邪馗崑尨蛄苏泻簦仡^去扶靠在椅子上快要睡著的鄭陸。鄭陸迷迷糊糊地不想動,這時便像小時候一樣沖著陶承柏撒起嬌來:“哥,我困。”陶承柏知道鄭陸是真醉了,鄭陸都多少年沒喊過他哥了。“乖,跟哥回去睡。”陶承柏拍拍鄭陸的臉蛋,哄小孩似的。鄭陸臉上紅撲撲的,長睫毛闔下來,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動來動去,“你背我。”“來吧。”陶承柏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蹲下來了,把鄭陸兩條胳膊拉到肩上,腿上使了些力氣便把鄭陸從椅子上背起來。鄭陸兩只手在陶承柏的脖子前面像個電線頭子一樣自覺地扭在了一起,伏在陶承柏背上,歪頭蹭了蹭,打了一個大哈欠,暈暈倒倒地睡了。☆、7第七章陶承柏從樓上下來,一陣風(fēng)一樣刮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礦泉水,擰開來仰起脖子就灌了半瓶。這才猛的呼出一口長氣。將剩下的半瓶水放回去,順勢將兩只手臂都伸進了冰箱里,直盯著眼前蓋著保鮮膜的半個紅瓤西瓜,半響才伸出舌尖緩緩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陶承柏在冰箱里怔了一刻鐘。然后陶承柏出了門,開著車在烈日當(dāng)空的大馬路上漫無目的地轉(zhuǎn)了五分鐘,過了一個紅綠燈以后右轉(zhuǎn)拐進了鐵市街,慢悠悠地又沿著殺人巷一路開過了老刑場,一米多高的邢臺上幾個小崽子頂著大太陽就著碗口大的水泥凹槽滿頭大汗地在玩彈珠。陶承柏在邢臺邊的空地上調(diào)了個頭,直往城南姥爺家開去。姥爺家是個兩進的院子。大院子里種了幾席菜,兩棵加納巖水蜜桃和幾棵大白鈴棗,此時末茬棗還開著半樹的小黃花。小院子里支著一個大葡萄架子,綴滿了一串串紫葡萄。架子底下攤著一個象棋盤子,一只花斑老貓盤在石桌子上面打盹,看到人來,也不動,只懶洋洋地翻了翻耳朵。姥爺正歪在門邊的搖椅上面打瞌睡,鼻梁上還架著老花鏡。陶承柏輕手輕腳地在姥爺腳邊的小馬扎上坐下來,撿起掉在地上的三國演義,翻開來正是呂奉先射戟轅門一段,于是百無聊懶地讀起來。屋外日頭晃晃,蟬鳴陣陣,門上掛著藍(lán)色的門紗,屋內(nèi)只有電風(fēng)扇的細(xì)小的嗡嗡聲,雖然裝了空調(diào)但是姥爺從來不用。老房子墻上滿是綠油油的爬山虎,屋內(nèi)陰涼非常,更兼有一種讓人沉下心來的幽靜。陶承柏看一會書,偶爾再發(fā)個呆,不知不覺就坐了個把小時。姥爺醒過來的時候,陶承柏正在院子里踩著小方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