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盛開的牡丹？而那賣花女也是奇怪，只顧在市間穿梭，并不停留半步招攬生意。

大公子見他一直看著那賣花女，問：“你喜歡？”

小七卻連連搖頭。在他看來，喜歡這些東西便與女子無異。

實(shí)則洛陽人人皆愛牡丹，并不分男女老幼，以至在冬日也費(fèi)盡心思，以堂花術(shù)使牡丹開花。只是那價(jià)格便不是平民百姓能欣賞的了。

寒月牡丹值幾許，只向洛陽高墻去。

此時(shí)林家的喜堂里也置滿了牡丹，襯得萬紫千紅喜氣洋洋，笑迎八方來客贊慕。

林家布置這些牡丹，漂亮是一面，顯示也是一面。洛陽林家二公子大婚，豈能丟了臉面？哪一樣不是最好的？

商場不比江湖自由，總有些必得世俗的地方，這也是大公子不愿踏入商場而喜好浪蕩江湖的原因。早年他也被二公子勸導(dǎo)繼承家業(yè)，強(qiáng)拉去商場里周旋過一段時(shí)日，以大公子那種死板的性格，本也做不了這行，沒多久二公子也便不再勸他了。

新娘上轎，二公子打馬，不時(shí)向洛陽父老抱拳，好一派意氣風(fēng)發(fā)。

小七跟在二公子身側(cè)，偷眼看見另一旁大公子難得如此喜氣的臉，想起以前在長安見著的那場驚世駭俗的婚禮來。也是這般三人三馬，只是那三人皆是主角，如今他與大公子只是陪客。

正看得起勁，那人忽然轉(zhuǎn)過來，一雙眼笑意盈盈，緊緊把自己看定。也不知道為個(gè)什么，小七只覺臉上發(fā)熱，趕緊把頭偏了開去。

一路吹吹打打，一個(gè)時(shí)辰的路走了兩個(gè)時(shí)辰，總算在午間回了林府。

道賀的各路人馬早已擠滿了林府，老管家還在門口，一邊唱著某某道賀，一邊持一筆一冊忙得不可開交。

新人進(jìn)門，又是一陣鞭炮響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媳婦獻(xiàn)茶，老爺夫人樂得沒合上嘴。小七站在一旁，看得羨慕至極。

新娘送入洞房，林家大擺宴席。設(shè)宴百余桌，來賓大多是各地的大商賈，大公子的江湖朋友竟然也占了幾桌。其中還有小七見過的鐵扇公子與裘房玉。

大公子與二公子留下陪酒，小七自然也跟著，與他們趙家少爺、錢家老板的一一敬酒。

宴席好似流水般，上了撤撤了又上，眾人的道賀聲也像流水，隨著新郎官的身影此起彼伏。

行至一桌前，忽然聽得一句：“這不是春晴么？”小七不由得僵住了身，愣住了腳。

旁邊一人道：“周爺您認(rèn)錯(cuò)了罷！您是長安來的怕不知道，這是咱們洛陽林七爺，哪來的什么春晴？”

“沒錯(cuò)沒錯(cuò)！這眉毛這眼睛，可不就是醉紅院的小春晴！沒想到幾年不見，竟出落得如此俊秀了！”

滿桌說笑的人沉默下來，望向小七，等他說話。

近兩年，人人都尊稱他一聲林七，小七亦快忘了他還曾叫過春晴。如今再次被人認(rèn)出，卻比上次更加驚慌了。

小七緩緩?fù)蛏磉吥侨耍瑥埩藦堊欤胝f自己不是春晴，下頜卻不受控制的輕抖起來，眼里全是絕望神色。說不出話來，只好偏過了頭，低下去，滿腦子的都是如今他知道了，自己曾在醉紅院呆過……白玉酒壺便往地上掉去。

本以為又要像在客棧那日丑態(tài)盡出，再呆不下這待他如親子的林家。

預(yù)料中的碎裂聲并沒出現(xiàn)。卻見大公子面不改色，微一躬身將落在半空的酒壺?fù)谱。α诵Γo那被稱作周爺?shù)闹心昴凶訚M上一杯，道：“如今他是我林家阿七。”

二公子亦跟上：“各位，今日是我林二大好日子，大家盡興！”又特別挑出來說：“周爺，請了！”

那姓周的只道小七是被林家買來的男寵，話里也不算有什么惡意，聽得大公子說了那句話立刻便意識到自己失言，正著急打哪下臺(tái)，沒想到林二公子便拋了這么個(gè)臺(tái)階來。

大公子倒的酒，二公子做的請，這是何等的有面子，自然是趕快一仰而盡，再把吉利話說多上幾句。心里只希望林家日后別在生意場上給他小鞋。

“哈哈，不免眼花，不免眼花！林七爺，得罪得罪！”

先前那人也笑道：“我就說您是認(rèn)錯(cuò)人了罷！”

一桌子便又和和樂樂，都顧著跟二公子道賀去了。

小七沒料想這事便這么過去了，猶自想著大公子那句話，“如今他是我林家阿七。”如今…如今……

一堆問題接踵而來，小七的腦子的一時(shí)混亂起來。

七頭還低著，只敢抬眼偷瞟大公子，卻只見他沒什么表情的側(cè)臉。

他想告?zhèn)€退，到后院里去靜靜，卻被大公子把酒壺塞進(jìn)手里吩咐：“新郎官都去別桌了，還不去倒酒？”說罷拉了小七便走。

他知道自己想走。若是平日兩人一起行事，常常是小七稍顯疲態(tài)，大公子便會(huì)先說：“你先去休息，這兒有我。”那時(shí)小七通常會(huì)堅(jiān)持做完了才離開。

而今日小七想逃開，大公子卻不許他躲去后院。

他是要自己站在這些人面前。

小七看不到大公子的表情，心中雖忐忑他到底知不知情，若是知情又會(huì)怎么想，但他就在自己身邊，握著自己的手十分有力，便不由得有了些底氣，執(zhí)住了酒壺?fù)P頭一笑。

哪怕這里有知道自己出身醉紅院的人，甚至可能還曾是他的恩客，也要大大方方說上一聲：“在下洛陽林七。”

33

好不容易散了席，小七沒跟他們?nèi)ヴ[洞房，早早回了自己屋里。

屋子里不知何時(shí)多了個(gè)花瓶，裝滿了一瓶牡丹。布置喜堂的物品皆是小七一手安排，這花卻不是他要人擺進(jìn)屋里的。

小七頹然坐在凳上，對著簇簇怒放的繁花，卻沒心思去看。

事情沒那么容易了結(jié)。

在大堂算是過去了，林家要面子。可大公子心里怎么想的呢？

他在堂上說的“如今他是我林家阿七。”

如今…如今……這話聽來，難道他是知道的？何時(shí)知道的？在醉紅院時(shí)見過的只有鐵扇書生，是他告訴大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