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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修儒便道:“讓廚房備飯吧。” 見小宋氏“噯”了一聲又要去張羅,他也沒攔她,只添了句,“順道讓廚房熬些米粥。” 知道這是為林婉宜準備的,小宋氏笑道:“照顧人的活計,妾身難道還不如老爺么?” 說完便轉身出去忙活了。 小米粥熬好的時候,林婉宜也蘇醒了過來,雖然仍有些昏昏沉沉,但是整個人的臉色已經好看了許多。林修儒得知消息后過來看了一眼,之后方才安下心來回書院去處理事務。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但林婉宜這一病還是臥床了好些時日。 這一日,林婉宜精神大好,由蓮枝扶著在院子里轉了一會兒,又去正在收拾的秋水居看了一回,回到菡萏苑時,恰看到薛寶盈領著兩個小丫鬟從外頭進來。 “寶盈jiejie,你怎么過來了?”林婉宜已經好些日子沒見過她,對她這會兒突然登門造訪不免有些意外。 薛寶盈不急著答話,快步走到她面前,拉著她的手將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發現人比上回見面愈發弱不禁風了,不由目露憐憂,道:“好好地怎么就病了,看看瘦得都快沒了骨頭。”說著又道,“前些日子我出城去了,今兒回來才知道你病了,如今可大好?” 林婉宜心頭微暖,牽唇淺笑,輕聲道:“只是偶感風寒,吃了幾貼藥就好了。不過我一向憊懶體弱,才休養得久了些,教jiejie擔心了。” 她面色的確紅潤,薛寶盈稍稍放下心,牽著她走進屋后方讓身后的小丫鬟把捧在手里的錦匣呈上來。 兩只錦匣一大一小,薛寶盈指著其中稍小的一只道,“這是我這次去嶺西得來的老參,給你調補身子剛好,每日取一點熬些湯水喝,可不比苦哈哈的藥汁好許多?” 林婉宜輕輕頷首,目光又落在另一只匣子上。 薛寶盈瞧見了,抿唇一笑,“呶,那是阿斐托我捎的東西,你自己看看是什么。” 林婉宜伸手挑開匣子上的扣鎖,打開,只見里面放著一只小小的撥浪鼓,鼓皮上畫了只正在伸懶腰的貓,模樣十分精致。 薛寶盈從一旁伸手把鼓取了出來,拿在手里晃了晃,咚咚咚的響聲不大不小。她掌不住笑意,不由道:“這阿斐……還拿你當孩子呢。”心里卻是不住搖頭,暗嘆弟弟不會討人歡心。 林婉宜從薛寶盈的手里接了撥浪鼓,也猜不明白薛斐送這玩意兒過來是為了什么。 然而其后幾天,她陸陸續續又收到薛斐托人捎過來的各色小玩意兒,終于慢慢地猜出薛斐的用意。 大抵是怕她病中無聊,特意尋來與她解悶的。 各色的小玩意兒被擺在屋里側室的小桌上,零零散散不好打理,蓮枝收拾的時候既覺好笑又覺得苦惱,但更多地卻是感嘆薛斐有心。 把各色的小玩意兒一一收進小箱籠,蓮枝不由對林婉宜道:“薛公子對姑娘可真有心。” 正立在窗前描畫的林婉宜聞言,手中的筆不由一頓,抬目瞪了蓮枝一眼,“不許胡說。” “奴婢可沒有胡說。”蓮枝笑得促狹,走過來,壓低了些聲音道,“這幾日,補藥和小玩意兒日日不斷,薛公子可不是用了心思?依奴婢看,薛公子品貌皆好,家世也好,跟姑娘又是打小就相識的,要是姑娘日后嫁了他,日子可不自在?” 林婉宜“噌”地紅了臉,將筆扣在在桌上,妍麗的臉上染上薄怒,“蓮枝,上回我跟你說過的話都忘了?” 蓮枝自然還記得,只是還是忍不住道:“姑娘難道真的不喜歡薛公子嗎?姑娘如今已經及笄了,老爺和夫人也盤算著給姑娘相看人家,這信陽城奴婢雖不熟悉,可聽著旁人說,薛公子可是城中不少世家小姐的理想夫婿。姑娘怎么……” “蓮枝。”打斷蓮枝的話,林婉宜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別說這些話了,教人聽見成何體統。” 蓮枝不以為然:“奴婢和姑娘關起門來說的話,又有誰能聽了去呢?” 林婉宜繞過屏風,在軟榻上躺下,拿了絹帕掩面,不語。 蓮枝跟過來,“姑娘,薛公子有什么不好的嗎?” 知道小丫鬟性子執拗,慣愛打破砂鍋問到底,林婉宜有些無奈地翻了個身,背對著她,把絹帕扯在手里,半晌方道:“薛哥哥他很像大哥。” 對于長兄林珵的記憶,林婉宜早已模糊,只是每每跟薛斐相處,總能感受到似曾相識的熟悉。即使知道薛斐肯定不是林珵,但是她也只把他當成兄長看待。 有歡喜,無關男女情.事。 “可信陽城里哪兒還有比薛公子更好的人呢?”蓮枝不由擔心起自家姑娘的親事來。 她知道,宋老夫人之所以會放自家主子回信陽,為的就是她該說親了。而兒女親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旁人插手不得。 林婉宜聽出她話中的深意,臉上不由作燒,莫名地想起記憶深海里某個模糊的少年身影,心頭微跳。 正心慌,又聽一旁的蓮枝自顧自地說道,“說起來,那個姓孟的漢子人也好,長得不差,可惜是個莊稼漢,雖不貧賤,可姑娘哪里能跟他吃苦去!” 孟楨的模樣突然闖入腦海,眼角眉梢與棱角映在記憶中少年的模糊面龐上,林婉宜一下子就坐起了身。 —— 好幾駕馬車在陸河村下河村村口的學堂前停下,杜三娘從頭一輛馬車上跳下來,快步走到院門前,不消侍從開門,自己直接推開了門。 學堂大書房的門正對著院門,杜三娘一眼就看到正在搖頭晃腦領著一幫孩子念書的李明則,頓時柳眉半豎,直接闖進門沖到他身旁揪住他的耳朵,怒聲道:“上回我跟你怎么說的,讓你今天跟我回青城去,你現在這是在干什么?” 底下一幫學生都無辜地盯著自己,李明則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了,漲紅著臉反駁道:“做事需有始有終,今天是最后一堂課。你,你快松手!” 杜三娘挑眉:“東西都收拾好了?” “我跟你回去,旁的東西就留在村里。” 杜三娘加重手下的力道,絲毫不顧李明則叫痛,啐道:“你還想著回來?走,跟我收拾東西走人!” 杜三娘態度一貫強硬,李明則以前習慣了逆來順受,不跟她爭辯,可這一遭卻學會了反抗。把杜三娘的手扯開,他理了理衣袍,站得挺直,繃著臉道:“我跟你說過了,會跟著你回去接手鏢局,但今天這堂課,我一定講完。” 李明則強硬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在儒雅之外更多了幾分風骨,那是杜三娘從未見過的模樣,她怔住,半晌,轉身走了出去。 看出她的妥協,李明則松了口氣,抹去額上的汗,看向堂中的孩子,開口問道:“剛才我們念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