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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悲涼。第二天一大早,花玨睜開眼,驚覺自己被成堆的疊紙給埋了起來。床上薄箋紛沓鋪開一片,床被都淹沒得看不見了,在人眼前堆成一坐小山。在那山巔之上,傲然站立著一只雪白的肥鳥,它尖短的鳥喙上沾了一圈兒墨,另一旁的凳子上,正放著被打翻了一多半的硯臺。小鳳凰跳了幾步,銜著一張紙爬去花玨的胸前,精神十足地示意他看看上面的字跡。花玨睡眼惺忪,扯來一看,見鳳篁用尖嘴往上寫滿了字:“早上好,花玨,如果你也想跟我說早上好,那么請翻到下一張‘月字第一’?!?/br>花玨有點驚喜:他此前忘了,鳳篁如今不會說話,但至少是識字的,能夠叼筆寫出它想說的事情。兩人溝通雖說慢了點,但也可以全無障礙。他揉了揉眼睛,找了半天之后找到了右下角畫有月亮、標注“第一張”的紙張,見到上面寫著:“我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很好了。你想不想知道我在這個世界里遇到了什么事?如果想,請翻到‘花字第十’?!?/br>花玨:“……”鳳篁根本沒有給他第二個選擇?;ǐk一路看過去,那股子喜悅與新鮮勁慢慢減退,找得頭都大了。鳳篁并未體察到花玨的心情,反而嘆他不解風情,又埋頭刷刷給花玨寫了一張:“你不懂,話不能說盡,像這樣一張又一張,隱秘又吊人胃口,這才當得上風情。神秘二字,便是風月里第一大法寶?!?/br>花玨瞪它:“我是正經人?!?/br>小鳳凰連連搖頭,跳起來用翅尖把花玨拍了一頓,然后寫道:“我不是要泡你,我是在教你怎么泡那條龍?!?/br>據鳳凰所說,他對眼下的情景也是始料未及的。他以鸚鵡的形象降世——在這里小鳳凰用了“我的臣民的形象”的說法,以“體察我羽禽一族民生疾苦”作為解釋;那之后被人圈養的經歷,事無巨細都告訴了花玨?;ǐk勉力在大堆廢話中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些重點:鳳篁說,除了身份異常之外,這個世界的運轉與二十年前,并沒有太大的差別。“沒有太大的差別是什么意思?”花玨問道。小鳳篁寫:“從前有個人告訴我,運雖可改,但命數已定。你現在成了我投為人那一世的身份,只要在關鍵時刻不出岔子,其他一些微末的細節便可以不在意。所以你不用急著回去,我想,你這樣下去,你應當還是能替我看見當年發生的事情的?!?/br>“真的么?”花玨有點懷疑。他學卦聽見的說法是命雖定,運可改。前后的差別,意思卻與鳳凰所說的截然不同。這話他常說給失意的人聽——看命,看的不是斬釘截鐵的命數,而是一個人命中所能發展出的最大可能。賭鬼不到家破人亡時不會幡然悔悟,惡人不到兒死妻散時不會回頭,但如果一個人心智堅定,未必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然而按照花玨所見所聞,懶人懶到死,壞人壞到底,能給自己改命的人,百年未有一例。鳳篁接著寫:“比如你如今逃出樂坊,當年也確有其事,不過我是歸家途中跑出去玩了幾天,在路途中遇見了他,之后由他將我送了回去。你出逃,我出走,二十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在王府中,現在你也在這里。所以你看,并沒有太大的不同。”花玨對比了一下鳳篁告訴他的往事,發覺確實如此:他挨了嬤嬤一頓打,原因是他給玄龍拍了一張昏睡符,讓人提前走了。而鳳篁當年同樣挨過一頓打,原因是不知收斂,竟然讓貴客親自為他奉茶。差別在細枝末節之處,結果卻是相同的。玄龍撿回出逃的花玨,紫陽王撿回亂逛的鳳篁。花玨有點慌:“如此巧合么?”鳳篁望著他,小豆眼中帶著幾許沉靜:“所以你看,判官筆早就安排好了。既然你判的是我的命,我想,只要在這個世界中過完一生,我們就能平安回去?!?/br>花玨沉默了。小肥鳥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然后揮揮翅膀,飛上他肩頭蹲著,用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他的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花玨嘆了口氣:“就這樣吧……也怪不得你,是我根本不了解判官筆,嘲風說得對,我們還是太草率了。”小鳳凰歪歪頭,并不說話。花玨把他從肩頭拿下來,放在手心里握著:“我已經答應了你替你尋找記憶,不會食言?!?/br>花玨將鳳篁弄出的一大攤紙張悉數整理好,將它們壓在衣箱底下。隨后,他自己拿起筆,往紙張上寫起字來,琢磨措辭的時候便隨手給小肥鳥喂幾顆小果子。其實早在幾天前,他便想過這樣的可能:他身處鳳篁的命格中,要想回到他原本的生活中去,便要讓鳳篁的這一生走到終點。鳳篁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他便默認了,也不再抱其他的希望,只想老老實實地把這段日子捱過去,快點結束。二十年前,鳳篁出走玩耍,踏秋時崴了腳,被路過的紫陽王帶了回去。兩人相處半月時間,生出了些許情意。鳳篁評價道:“這個么,半月在你這樣沒見識的人眼中會覺得短,實則不然。我們風月場里的人,講究的是一擊必殺,拿下一個人的時間不用幾個時辰。之所以我勾引他用了那么長的時間,實在是因為他油鹽不進,太難搞了。”小鳳凰安靜了一會兒,忽而喃喃:“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到底勾引到他沒有。他總是不說話?!?/br>花玨擱下筆:“勾引?”“是的,要讓他喜歡上你,愿意為你花錢?!兵P篁寫,“錢才是情愛的真諦。雖然我不承認那條龍的王爺名號,但這個世界中,你不必把他當做我的郎君,只當做嘲風本人便好,我想如此你會放松一些?!?/br>花玨兩眼放空。他有點心累:這么說,他難道要像二十年前鳳篁所做的那樣,去討那條磨嘰龍的歡心?那條龍會喜歡什么?捏成兔子形狀的燒果子?還是洗碗?花玨頭都大了。鳳篁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不要害怕,論到風月里這些事情,沒有人比我更懂行了,我可以教你。各人有各人的不同,那條龍又與原本的王爺不一樣些,對癥下藥便是?!?/br>花玨認真地問:“那你說,他會喜歡什么?”“你不知道?”小鳳凰瞇了瞇眼睛,發出了咯咯的、疑似笑聲的聲音:“你真不知道?照我以前看到的,那條龍只喜歡你……最喜歡你了。只要是你,我想不管做什么,都是能讓他開心的?!?/br>白日,王府上下一改昨天宴請賓客的熱鬧與喧囂。據說王爺在鹿苑中看月,看了一整晚,白天便閉門謝客,好清凈下來補眠。玄龍披著一件單衣,坐在桌前畫畫,幾筆勾出一張清雋溫潤的側臉。畫完后,他覺得不太滿意,隨手又將紙張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