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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騖不明白:“我……這騖不是雜種馬的意思?”“誰與你說的?”云鶴一挑眉。“后院嬤嬤們都這么說,庶出的名字,都是雜種馬的意思。”齊騖道。在曾經的大司馬齊府里,嫡子庶子的名字里都帶著個馬字,后院里人都說,嫡子是良駒寶馬,庶子皆是雜種馬。“齊府里的嬤嬤們都念過幾年書?”云鶴道。齊騖搖頭。“那你怎的會聽信嬤嬤之言?”云鶴知道,那么點大的庶子大抵都是活在嬤嬤姨娘們的口舌是非里,“之后念書可有找過你名字的含義?”齊騖搖頭:“沒念滿兩年書,太復雜的字先生還沒有教到。再則,我也沒有銀子買書……”他的銀子都是丫鬟在收,從沒有見過。云鶴想起來,齊騖五歲開始習武,沒多久便被齊鳴帶去西北邊境,那么如此算來,齊騖在三四歲時念書,的確是還小。因為小,所以嬤嬤們的言語,他還不會分辨。因為小,有些習慣已根深蒂固,譬如他現下心底里的膽怯與卑微,這些都是嬤嬤們傳遞給他的。不過幸好,他還是那般良善。云鶴對他招招手,蘸了墨來在紙上先寫下一個“矛”,與他道:“左手執矛,謂之勇武。”他在“矛”的右側寫了個反文,“右手握文理,則為明智。”最后,他在“矛”與反文之下寫了一個俊逸的“馬”字,“跨馬奔馳,肆意快哉。”他將整幅字讓與齊騖看,“這就是騖,文武在手,快意馳騁,便是你齊騖的名字。”齊騖的手觸到紙上,眼眸閃閃地看向云鶴:“真的?”“自然是真的。”云鶴道,“你是信我,還是信嬤嬤?”“信你!”齊騖脫口而出。他看著紙上字,頭一次發現他的名字是那么好看。曾經的他根本沒什么機會寫到名字,他的名字如何寫,他一直都不是特別清楚。也可能,偶爾寫下的都是錯字。云鶴笑著看他,又執筆在“騖”字旁邊寫下齊騖的姓氏“齊”字:“你可以不會寫任何字,但不能不寫好自己的名字。這么好的名字,便好好練一練吧,這兩日旁的字都不需要寫,就寫這兩字。”“好。”齊騖點頭,眼里盡是滿足與興奮。“這得怪我的,”云鶴道,“不該是先練簡單的字,而是先得教你寫好名字的。”齊騖哪里會怪云鶴,由淺入深,由易到難,都是最正常不過的。他想了一下,問道:“大人的名字如何寫?”云鶴頓了一下,笑意淡了許多。他垂下眼眸,另取了一張紙:“雙赤赫,姓氏。竹下均,筠。我的名字,赫筠。”齊騖眨了一下眼睛,字是好字,可是為何這么寥寥幾句便過了?云鶴本就不喜這個名字,若不是現下他需要以這道身份入官場,怕是該棄之不用了。他見齊騖一副不明白的樣子,才開口:“筠者,竹之青皮也。”齊騖點頭,心里卻是思道,大人如此清雅,原來是人如其名。“我與你一樣,是家里庶子。”云鶴看向他道,“家里的嫡子名字,取的都是名貴竹子,意在君子如竹,人品端方。諸如,楠。”齊騖倒是沒想到,大人也是庶子。大人也曾有跟他一樣的過往,因庶子身份而被家里輕視。不管是赫家,還是齊府,嫡庶都是那么地涇渭分明。“我作為庶子,只能得到竹之青皮這般的名字。”云鶴說到這兒,便一笑,“可是,他們不知,竹雖無心,其堅強在膚。我雖不是名貴竹子,卻是竹子最重要的一部分。”齊騖一想也跟著笑了:“大人便是竹子中最彪悍的一處。”“是了。”云鶴看著他,“別人對我的設定,對我的看法,我都不在乎。我要活出的樣子,只與我所愿相干,與旁個一概無關。心向所愿,無不披靡。”“嗯。”齊騖重重點頭。“所以,那些嬤嬤們對你說的什么,你都不必理會。”云鶴對他道,“你要當一匹肆意馳騁的駿馬,便沒人可以勒住你,強壓你在馬廄。”齊騖似乎可以感覺到,疾馳在一望無垠的狂野里,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身子在馬上起伏,越來越輕,仿若即將飛起……云鶴沉默了一會兒,才提到:“所以齊騖,我并不希望你老是背負著愧疚,背負著歉意。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自在,快意,你若因此而拘束,便就違了我的初衷。”齊騖看著云鶴的眼睛,突然上前攬他在懷。云鶴稍是一驚,不知他為何這般反應。這話他自然也有與齊騖說過,并沒有這樣激動過。“謝謝。”齊騖在他耳邊輕道。他很慶幸當初救的是他,這樣才能認識這樣的大司農。他很慶幸當初在后院里,大人并沒有嫌棄他的小脾氣,事事都順著他,讓他能走到這一步。他很慶幸大人許他出去游歷三年,他的眼界才能開闊許多,而不是只在那方寸后院里,這樣他才能在大司農身邊更久。云鶴的鼻息里都是齊騖年輕而火熱的氣息,他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齊騖又長高了,他的下巴堪堪觸碰到他的肩膀,厚實而寬闊的肩膀。“老爺,”孫伯進來通報,“太醫令……呃……”他識趣地立馬退出,迅速將門闔上。云鶴被齊騖抱著,手放在他的后背上,根本沒來得及退開。而齊騖本就心潮彭拜,更是沒注意到外頭有人過來。孫伯那般迅速退出,云鶴只來得及看到太醫令好奇地探頭一看。齊騖松開云鶴,皺了皺眉,覺得有些百口莫辯:“大人,我只是……只是……”“我明白。”云鶴退開一步,將寫著齊騖名字的紙遞給他,“你去練字吧,太醫令過來診療了。”“哦。”齊騖點頭,接了紙之后又不舍地看了看桌上寫有大人名字的紙,“大人,這個可不可以給我一同練?”云鶴看他,只聽過練自己名字的,從沒聽過要練別人名字的。“我想練。”齊騖清澈的眼睛看向云鶴。齊騖這么看著他,云鶴便不好拒絕。不過,他都想棄之的名字,要練他作甚。他道:“先練好自己的名字再說。”再不出去,怕是孫伯和太醫令都要想歪了,他便往側旁一讓,一邊走出去,一邊道:“你可以在這邊側旁桌案上練,也可以拿回去練,我要去正堂診療了。”“好。”齊騖應。書房里靜悄悄的,齊騖想了許久,都不太明白為什么不允許他練大人的名字。從臉色上看,大人應該沒有生氣,難道是怕他多加兩個字練不好?紙上的墨跡太未干透,齊騖的手指靠過去,順著那筆跡游走。赫筠,他在心里默念著這兩字。良久之后,齊騖將寫著“赫筠”的紙與他的紙疊在一起,折了一道匆匆離開書房。等大人診療完回來,說不得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