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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交托在這樣一個軍人手上。“我明白了。”馮瀠杰點一點頭,忽然伸出手來,微笑向他道:“你專心帶兵守城就行,柴米糧草這些俗務,有我這個在行的替你打點著呢?!?/br>云靖握上他的手,心里無比歡喜,嘴角也不禁上揚起來,半是打趣半是認真的問:“你……你是打算屈就做應龍軍的經帳手﹖”“哪里是屈就,你不嫌棄我是一介書生就好,就當是我看在你份上——”馮瀠杰忽然止住,低頭一聲清咳,又回復平日世家公子的自持,不著痕跡的糾正回上一句:“看在我們一場知己的人情份上。”云靖一臉錯愕怔在當場,連馮瀠杰什么時候帶著運糧隊離營回城也不知道。平天廣場塵土漫揚,一支十數人的騎隊在黃昏后匆匆馳離皇城。長期被聯軍圍城,又面臨絕糧的寒冬,這座楚都已全無昔年風月人間的盛景。——以往入夜時份,平京哪里不是歌舞笙平,上萬家富戶的宅院里,戲樂節目比比皆是,天街華燈徹夜不滅,多少人在此醉生夢死、天明方歸?,F如今這個時刻,即使東西兩市,食館也是開得零落;朝廷年前頒下禁奢令后,天街的銷金窟大多亦不再迎客,青樓樂坊已近乎絕跡。百萬將士回防平京,即使住滿內外兩重城郭亦不敷需求。圍城戰開始后不久,朝廷便征用西市逾半里坊安置將士和兵器,城里愈加擠擁不堪,不少百姓只能露宿在橫街窄巷,情況和當年城外的貧民窟如出一轍。沿途皆是滿目瘡痍的景象,這隊御林軍隨白靈飛在東市牌坊前下馬時,都心酸得默然無語。“白帥,您還是先回城墻吧?!鳖I頭的兵將望著牌坊后的里市,心生不忍,皺著眉低道:“宮里也已經山窮水盡了,即使我們現在進去,又能替他們做些什么﹖”白靈飛容色平靜,俐落地揪起韁繩,將小紅縛在牌坊的木柱上。“你們看到聯軍的馬刀也沒想過要逃,在自己國家的百姓面前怎么會想轉身掉頭﹖”本來是要護送統帥回營的衛兵赧然垂首——對苦難視而不見,不代表眼前就沒有苦難。白靈飛撫著小紅的鬃毛,眼神有一瞬柔和了下來。“如果陛下醒了,他也一定會親自到這里來的?!?/br>那隊衛兵不禁嘆息。天下有誰不知陛下與白帥的多年深情﹖他們守著宮門,每天城外戰事的號角休止后,總會看到白帥策騎入宮,那一身銀甲飛渡,身形卻是逐日瘦削下來,遙看起來清冷得令人揪心。一行人拴好馬兒后走入里市,甫一跨過牌坊,便見眼前的平民全部擠在宅舍外、各分作堆舖蓆而睡。普通人家尚要同攬一張棉被,有的貧戶甚至連像樣的衣物都沒有,只能拿破布東拼西湊來御寒。一名御林軍衛兵愴然搖頭,“前些時日戶部才再頒令干預物價,怎么會是這個樣子……”“就算控制物價,又因應戰時需要統一配給糧食、火油、布料,城里物資也就剩這么多,快要由秋入冬,日用品更加不敷應用。”白靈飛嘆道。此刻里坊燈火寥落,為了將火油節省著用,不少家戶都用干草生起火堆。他們披甲佩劍,即使坊里昏暗辨不清容貌,百姓都知來的是一隊官兵,剎那間全湧上去呼天搶地,求兵大爺行個施舍,有的人甚至抓著他們的手腳,死活不肯放過這群難得的救星。御林軍被抓個措手不及,既不能傷及平民,但亦不能讓情況繼續混亂下去,便都望向統帥請求指示。“兵大爺是來發糧的吧﹖謝天謝地啊——﹗”“爹快來﹗今天又有派糧的來啦……”“哎,每次都派這么點米,家里還有老少呢,怎么撐得過冬……”白靈飛嘴唇微動,欲言又止,見滿坊的人都蜂擁向這邊靠過來,便揚聲高呼:“大家別擠﹗”他雙眸一黯,終究是要狠心說道:“我們沒有帶糧?!?/br>“西榮倉已經清空了,最后一批東澤倉的米糧,要半個月后才能送到你們手上。”里坊都在一瞬間沉默了,然后卻是更大的怨氣在沉默中爆發開來:“我們別信他,肯定是你們守城軍藏住了米糧﹗”“——他媽的你讓我們全家等死啊﹗”被逼上絕路的百姓紅起了眼,失控起來哪會對這隊官兵有半分客氣﹖眾人爭先恐后去抓,都想搶去他們身上能值錢的東西,這樣變賣出去說不定還能換多幾袋谷粒。有的士兵掉了錢袋,有些被奪去身上軍用的厚披風,直到有人抓住了一把長劍,入手重得咋舌,大喜過望之下抱著它高喊:“這些家伙果然帶著寶貝﹗咱們換糧去﹗”春日樓在各個里坊都安插了幫會中人,此時他們忙于阻止混亂,忽然卻看到有人拿著一柄六尺青鋒,鞘身玄黑,遍體沉實無光。這些江湖人物見聞甚多,一眼看去已能把它辨出來:“九玄劍﹗”“大家停下,那是白帥﹗”不知是誰先開始停手,里坊里的百姓都從沸騰中冷卻下來。眼前這把長劍,哪里有人會不認得﹖只見火光隱約之下,被他們搶奪的那隊御林軍個個落得灰頭土臉,領頭將領的純白披風半垂落地,露出一身銀色輕甲,不是皇上親封的統帥又會是誰﹖還在握著九玄的大漢直嚇得跪下,抖索著不斷嗑頭:“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白……白帥饒命……”“沒事,你先起來?!?/br>重若千鈞的玄鐵竟被一只手穩穩拿起,那大漢驚訝抬頭,卻見白靈飛執劍解衣,又抖落衣料上的灰塵,將那件白色的披風蓋到他身上。“我聽你剛才說一家十口、尚有老幼,眼看快入冬了,這件披風先用著吧?!?/br>那大漢萬萬沒料到他會如此,然而未待回過神來,白靈飛便退后一步,戴著銀甲,彎下腰向眾人鞠了一躬:“作為統帥,保不住你們的性命家園,使你們挨饑受寒,我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開脫。如果大家對南楚軍有何怨懟,我代我的將士、也代表我自己,在這里向大家鄭重道歉?!?/br>——如果有聯軍的人在這里,想必亦不肯相信此刻所見,他們眼中高傲而心狠的修羅,竟會對別人低了頭折了腰。“請大家相信,你們現在吃的、也是南楚軍士兵吃到的東西,絕無任何私藏。在糧盡之后,我沒法斷言平京能否撐過這個冬天,但我向你們保證,如果能戰、守城軍絕不會撤;如果要撤,最后一個離開平京的人也會是我白靈飛?!?/br>整隊御林軍眼看著這一幕,忽然便明白了為何他要執意來到這里。——全座楚都的人都只能相濡以沫、抱著取暖,根本沒有人能夠再施舍什么。軍人所能做的,也只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