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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恨得咬牙切齒:“那些該死的攻城柱……真想把它們全都燒了。”玄鋒往身后的副手瞥一眼,示意下屬帶人去善后和照料源濤的傷兵。“聯軍主力集結在城北,比起揚州軍和鋒狼軍,我們已經算很不錯的了。”他看著暫息旗鼓的云梯隊,眉頭卻怎也舒不開來:“可是比起攻城柱,更早擊垮我們的說不定是陛下?!?/br>源濤也沉默起來。——他和玄鋒都是最初跟隨景言的心腹重將。當年的皇太子不顧身份尊貴,執意在洪達帳前跪了整夜以求把他們納到麾下;后來的皇太子大權幾經旁落,他們亦不曾離棄過。他們和景言的感情早不是一句主仆君臣可以概括得了,如果可以一命換一命,他倆誰都愿意為陛下犧牲,可是現實只能讓他們束手無策。“陛下現在最想見到的人,除了白帥,應該便是儀雅少公主吧。”他搭著玄鋒肩頭,不禁又再嘆息。——在先帝逝於承光殿的那一夜后,儀雅再也沒有回過都城。她一直以樓主特使的身份,隨著春日樓子弟輾轉在南方的江湖,和小天一起投身於安撫各地的動亂,做著她認為可以為國家而做的事。她再沒有遣人帶家書入平京,哪怕只是片言只語。他們都安慰景言說,那是因為聯軍圍城,春日樓的精銳探子也難以潛進來,然而景言卻放下奏折,淡淡一笑,神情深邃看不出情緒:那丫頭怎會再認我這個皇兄﹖……不過,她不回來也是好事。他們不只一次看見景言駐足在紫竹苑前,隔著月門獨自凝望,卻始終不曾踏進苑里。曾經被儀雅精致梳理過的庭園,仍然有侍女每天來仔細照料,景言下令不得移動紫竹苑內任何一物,就連園子也是按她的喜好每年栽下新花,一切就像宮殿主人仍然住在這里一樣。——他們都知道,陛下心里肯定是希望少公主回來的,雖然他從來不曾宣之于口。“如果連白帥出手療傷都起不了作用,即使少公主能夠回城,陛下也未必能醒過來。”玄鋒不禁搖頭,旋又收起心神板回臉孔,對源濤瞥了一眼:“你的老毛病就是想得太多,快到城樓下收糧去吧?!?/br>“……﹖”源濤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什么糧﹖”“西榮倉今天會運來最后一批米糧,白帥昨晚交代過了,你是真不記得還是裝傻﹖”源濤心里嘀咕——前幾年還把白帥當成仇人似的毫不客氣呢,怎么之后就像換了一個人﹖他心念電轉,忽然抱著肩膀痛呼:“哎呀……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砍了我一刀……”見玄鋒著實被驚了一下,他更是痛得七情上臉,五官都扭曲擠在一起:“啊﹗他媽的痛死了……”玄鋒被他氣得差些吐血。“反正你回城后也休息了一兩個時辰,人還精神著呢。”源濤見玄鋒正要反抗,立即就鉆進城墻上重重守衛的士兵中,在高呼聲里走遠——“兄弟你替我擔待著吧,我先去傷兵帳了啦﹗”應龍軍在汾離水兩岸的駐地里,一眾將士列於營門外,目送一批批糧車運入營中。“沒想到要勞駕侍郎大人來親自運糧,不怕大材小用﹖”云靖打趣笑道。一身官服的馮瀠杰也在笑著看他,陪他苦中作樂的調侃:“國庫已經空空如也了,戶部閒來無事,就來打這些能吃的金子的主意唄。”直到最后一輛糧車轉入營里,兩人方才收回戲謔,眼底都是滿滿的憂色。“西榮倉已經運走最后一袋白米……”馮瀠杰輕聲道:“今年冬天可能沒法過了?!?/br>云靖自然明白他此話何解。西榮倉是平京兩大糧庫之一,此倉既空,剩下的東澤倉最多也只夠熬半個月——半個月后,就連守城軍也吃不到半顆米粒,平京將會淪成困住數百萬饑民的煉獄。“半個月的時間,足夠青原將軍帶著援兵歸京嗎﹖”云靖搖頭苦笑。“安若然駐了重兵在湘江,青原統領此行要過五關、斬六將才能南下求援。先不說在瓊州調兵需時,在湘江的鄭軍屆時也肯定早有準備,必會跟他先來一場惡戰?!?/br>他對馮瀠杰赤誠至極,也坦白道出實情,不打算有所隱瞞。“即使統領能闖過安若然的阻截,帶兵來到平京城下,最快也是下月底的事?!?/br>馮瀠杰胸中一窒。十一月底,按往年的推算,平京應該已下過好幾場雪了??墒且詰舨考o綠在冊的物資,全城又怎可能熬到那個時候﹖“那糧盡之后,守城軍打算怎么辦﹖”汾離水上,好幾支破浪舟隊正在做戰后整修,每位將士都默默埋頭在應守的崗位待命——那樣狼狽的應龍軍,已然沒有昔日橫掃江河的雄師之姿。馮瀠杰忽然懷念起當年回敖州備考途經金延時,在港口飄揚生輝、威風凜然的雙蛟龍軍旗。他能感受到,所有人都打從心底厭倦了戰爭,在一雙雙死灰色的眸瞳里,只有絕望和麻木,沒有人能看得到這場折磨的終點。“如果守城軍趁糧絕前撤出平京,或許便能保存余力,日后總有機會反撲聯軍。”馮瀠杰輕嘆,“平京對八軍來說是一個牢籠……云靖,你真的打算死守到底嗎﹖”肩甲紋上軍徽的少將默然半晌。很久以前,他也仰望過統領的肩甲軍紋,問過無數或深或淺的問題。應龍軍死守九江、死守湘州的時候,他就曾經這樣問過很多次。匹夫之勇非智也,他不確定用如此大的代價來拖住聯軍是否值得——與其據地力爭,何不用權宜之計先誘敵南下深入,再圖謀一舉反攻﹖青原聽了竟狠狠訓他一頓,罰他跪了整夜軍刑柱。天明之前,青原前來營門扶起他,微冷著臉卻語重心長:你是一個軍人,在贏得戰爭之前,更先要守住你為之而戰的子民。——現在他可以仰望和請示的人已經不在了。青原離城后杳無音訊,那是另一個更兇險艱難的戰場,臨行前他把整支水師交給自己,相信他多年教育的繼承者能擔當這一切。云靖站著城門外的汾離水旁,望向這座零仃卻巍峨的國都。“我們守的是都城,身后是僅余的半壁國土,只要一撤,遭殃的便是整個江南?!彼凵裼蟹N綿長而細遠的暗流,但當湊近去看,卻分明看到他的感情隨時噴薄而出:“南楚軍不會撤的。我們雖然都想求生,但絕不愿做賣國茍活之徒?!?/br>馮瀠杰心下一顫。這些年他們同朝為官,漸漸從起初的交淺言深,變成后來一對相惜的知己。正因他見過云靖志郁難伸的時候,所以愈更被眼前的少將所震撼——與其說是欣慰,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信賴。他放心自己和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