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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周璁忽然找到我,要許我日后的官途坦蕩,名權利祿。與之相交換的,則是讓我寫一封揭發奏折。” 吳平之每說一個字,良齊心底就跟著沉下去一分。 “可當時的周璁也不過是小小的大理寺卿,我一開始只當笑話聽。畢竟以他的官位想要許我仕途簡直是癡人說夢。只不過后來,周璁拿出了一個人的親筆手書。” 良齊眼睫顫了顫,“楊慎。” “是,”吳平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寫道,“帝師楊慎,當年頗受先皇仰仗,許許多多的朝政先皇都要同他商量。再加上那時先皇年邁,楊慎更是與內閣首輔薛廉分庭抗禮,許多的官員都紛紛拜倒在他門下。有了這封親筆手書,我才動搖了。” “當時的奏折是周璁寫好拿給我謄抄一份的,他說只要除掉薛廉,楊慎就能在朝中只手遮天。到那時,百官就會經歷一場大洗牌,我.....我心念一動,便同意了。他們不只找了我,現任六科給事中年述、被調去豫州的豫州巡撫呂祿和工部尚書鄂豪等等一共八人一齊聯名上書先皇,奏薛廉謀反。” “先皇得知此事起初并不相信,但不同職位的官員聯名上書又不能不重視不調查,所以,他連夜找了楊慎進宮商議。楊慎建議,將此事交給大理寺暗中調查,如若薛廉清白,則要將我們八人繩之以法。” “當時護城營的副將乃是現任的禁軍統領,周璁的遠房親戚周五江,周璁曾秘密命令周五江提前準備好千余件兵器,窩藏在薛府后面一間農戶里。眾所周知,薛廉心善且心系百姓。那日周璁命幾名家仆打扮成破落百姓的樣子算好時辰在薛廉回府時撞上,聲淚俱下痛哭流涕講述家庭突遭盜賊強掠,分文不剩,要回老家,可身上已無銀錢了。” 良齊的手在寬大的袖擺下,慢慢攥緊了。 “薛廉就這樣掉進了圈套,在還沒看過房的前提下,掏錢買下了那套房契和地契。當晚,大理寺的人就帶著‘搜’出來的兵器闖進了薛府。這一下,薛廉私藏兵器的罪名就板上釘釘了。先皇震怒,楊慎趁機煽風點火,薛府就此消亡殆盡了。” 良齊手上有青筋暴起,他死死壓著怒意,“你們還真是......好手段啊!” 一代一品大員,從身居高位手握重權走向滿門抄斬所需要的,居然僅僅只是一張小小的地契。 “良大人,”吳平之撂下筆,“當時先皇只是年邁,可并不是腦子已經不清楚了。這件事中間其實還需要多多調查,只是先皇卻急著定了罪,為楊慎助了一把力,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一個已經時日無多的皇帝,在臨死之前想方設法弄掉了當朝首輔,為什么? 良齊縱然智多近妖,可他畢竟當年并未身處其中,許多彎彎繞繞自然看的沒有那么清楚。 吳平之自己倒了杯酒,緩緩說道,“當年薛廉力挺太子即位,聲勢浩大,滿朝有不少官員站在他那一方。不僅如此,薛廉還時常上書,旁敲側擊的提醒先皇,他已年邁,是時候該退位讓賢了。你如此機敏,想必此時也想明白了。那個位子,古往今來只容許一個人坐在上面。你只要坐上去了,什么家人親戚朋友大臣,都會變成你的敵人。你所能仰仗的,只有巍巍皇權而已。” “薛廉此舉,無異于動了先皇的逆鱗。所以到最后,薛府覆滅,推波助瀾的,不只有我,還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 良齊聲音冷的駭人,“可當時楊慎不也擁護九皇子嗎?為何先皇沒有任何措施?” 吳平之“哈哈”一笑,“良大人,你要記得,當年的九皇子,還只是個牙牙學語的幼兒。連去寢宮拜見,都要走三步摔個跟頭,你若是先皇,你會在意這么個半大的孩子跟你搶皇位嗎?” 良齊眼里徹底黯了下去。 吳平之繼續說道,“后來,三皇子、五皇子相繼身殞歸天,薛府覆滅,太子急火攻心,也沒有堅持多長時間便也去了。自此,整個朝堂變成了楊慎的天下。百官有近乎半數臣服于他,先皇過問朝政之事也越來越少。楊慎一手將周璁提拔上來,填補了薛廉的空位,當上了內閣首輔。他們利用各種手段,將不聽話的官員全部陷害,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一時間朝中血流成河,來了一次大洗牌。” “十幾年過去了,他們控制了文官,甚至還收攏了兩位異性軍侯的兵權。說是半個大慶的皇帝都不會過,可大臣終歸是大臣,縱使權利再大,也無法蛟龍入海,褪了那張蛟皮化成真龍。” 說完,他執起酒杯就要一飲而盡,手臂卻在當空中被人生生扣住了。 “吳大人,”良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此話何意?” “呵,”吳平之凄然一笑,固執地喝完杯中酒道,“你以為周璁想方設法除掉徐巍是為了什么?為了好玩兒嗎?” 良齊一愣,“你的意思是......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吳平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四境兵權,周璁已經取其二,還剩一位跟他穿一條褲子的張衍,和站在對立面的徐巍。張衍不必擔心,需要擔心的只有徐巍。當然了,若是除掉了徐巍,只剩張衍自己孤掌難鳴,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們竟然.......”良齊瞳孔微縮,“擁護小皇帝上位,也是因為這個嗎?兩朝帝師,內閣一品,如此高的官位和權利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心了?” “良大人在說什么笑話?”吳平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走向窗口。月色一照,他眸底竟然閃著微光,“權利,有誰能滿足于手中權利?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前赴后繼地撲向那一丁點虛無縹緲的權利?你當了七品,就想要做五品。做了五品,就想要當一品。可當了一品之后呢?沒人喜歡被人壓著,大家都想做人上人。欲望這東西,只會越漲越大,永無止境。為了心中的欲望,填進去多少人命,都永遠不會停止。” “包括當年死去的太子和其余幾位皇子么?” 良齊幽幽的聲音驀地在身后響起,吳平之整個人一怔,緩緩轉過身。巨大的驚駭席卷他的胸腔,豆大的汗珠從頭頂滑落,方才的鎮靜像是被打碎的鏡花水月。 吳平之抖著手指著他,“你.......你.......” “吳大人是想問,我怎么會知道么?”良齊站起身,慢慢走向他,“您為什么會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這些屁話?” ☆、當年 黑夜漫漫, 在天牢里緊張迭起之時,有一隊人騎著高頭大馬, 悄無聲息地進了長安城。 他們訓練有素, 領頭人渾身包裹著黑衣, 五官掩在黑暗里, 只露出一雙冒著精光的眼。 一行人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