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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懂了。 那句話就是,“我還要為父報仇,為那慘死的一百一十八條人命報仇?!?/br> 沈輕沉吟了半晌,注視著良齊,目光篤定地道,“好,我會幫你。” 三日后,宮中傳來了良齊的頭一份兒告身——授編修,入翰林院,從七品。 “雖然是個還不如蒼蠅大的小官兒,不過也算半只腳入了內閣了?!鄙蜉p拎著告書,貓兒似的窩在美人靠上,懶洋洋道。 她說的沒錯,大慶幾百年以來,朝堂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每一位曾經呼風喚雨、只手遮天的內閣宰輔,都是從翰林院的端茶倒水、編纂抄書開始的。 無論你有多大的后臺,就算硬如長城,想爬上那個位置,也得老老實實地走這一遭。 良齊在旁邊斟了杯茶,慢悠悠道,“這是個好差,編修接觸的都是史記,我想查點什么東西,也方便些?!?/br> “到時候你記著帶一份百官的生平記錄回來?!鄙蜉p接過茶慢慢品著。 “哦?你要這些干什么?”良齊挑眉看她,嘴角勾起抹壞笑。 “當然是知己知彼,”沈輕目光灼灼,輕聲地說道,“先是要搞清楚,薛首輔當年是不是被冤枉的。倘若他是被冤枉的,那陷害他的人必然在這滿朝文武中。多了解敵人一點,總歸沒有壞處?!?/br> 隔著裊裊白霧,良齊只覺著他的小丫頭,比想象中的還要聰明些。 有些姑娘只會喝茶撫琴爭夫寵,而他的阿輕則快運籌帷幄當諸葛了。 良齊呷了口茶,假裝為難地道,“可你一個姑娘家,也碰不上那文武百官啊?!?/br> “我碰干什么?不得你去嗎?”沈輕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拉長調子,漫不經心地說道,“薛首輔已經身殞,史料里必然只記載了他的罪狀。而想要還原當年的經過,只能從知情人嘴里摳出來。可你也得先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人,才能對癥下藥讓他吐真言不是?” 良齊看著她搖頭晃腦的樣子啞然失笑,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方桌溫聲說道,“那我們先從這三個人開始?!?/br> “哪三個?”沈輕一聽他居然已經有了想法,趕緊一骨碌爬起來,急切地問。 良齊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瓜,抬手沾著茶水在桌上畫了幾個圈兒。他垂眸斂目,將一派肅殺藏于眼底,輕聲道,“第一位,當年寫狀子的首告——曾經的吏部侍郎,現任的吏部尚書吳平之。第二位,當年搜查薛府的大理寺卿,現任的內閣首輔周璁。第三位,就是第一將軍南安侯徐巍?!?/br> 沈輕愣了愣,抬頭問,“其他兩個我都懂,最后一個徐巍是為什么?他跟薛首輔的案子八桿子打不著一塊兒去?。俊?/br> 良齊轉著瓷杯,緩緩開口,“據前朝史料記載,沛王只率了八千精兵,同時封鎖東西南北四大宮門。可整個太極行宮,即沒有禁軍統領出來對抗,又沒有錦衣衛指揮使出來護駕,可見那兩人都是收了好處的,平叛后皆被誅了九族。當時父親恰巧就在行宮,危難時刻,他命了小太監從狗洞爬出去通知一個人速速前來救駕,想必,對那人應該是及其信任的?!?/br> “那人是徐巍?”沈輕問道。 “是?!绷箭R點點頭。 “那他應該是薛首輔的摯友了?” 聞言良齊笑了笑,“我不確定。” 他真的不確定。 徐巍乃是一品軍侯,世代為將。父親則是三品御史,妥妥的文官。兩人既不是同一師門,又一文一武,中間隔了道天塹。按理說,能夠上個點頭之交還得是互相看順眼的情況下,像這樣沉重的信任又是何時因何故建立的?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徐巍與父親曾經共患難過,想必應該是了解父親為人的。良齊很想聽一聽,是否真如史料記載的那般“jian詐陰險,凌弱暴寡”。 這也是他故意在放榜后挑著徐府附近轉悠的原因,想找機會設計一起“偶遇”,先混個臉熟。 可老天爺跟他開玩笑似的,守株待兔的兔子沒逮著,倒撞上個徐家的大小姐徐惠然。 然后又是場亂七八糟的孽緣。 現在他不僅回了徐惠然的紅線牽,還當眾下了她的面子。這兩件事兒摞一起,就像把刀,直接斬斷了他與徐巍間建立友好往來的所有可能性。 換句話說,徐巍沒拎著劍殺上門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現在再想同他建立深交,必然不太可能,眼下只能慢慢來。 許是看懂了良齊晦暗不明的臉色,沈輕湊過去,故作神秘道,“你也別擔心,你跟徐將軍之間不就缺個牽線搭橋的么?我來。” “哦?”良齊來了興致,他剛才并沒有把沈輕計算在內。如果她要幫忙,那事情倒是好辦得多。 “敢問夫人有何辦法?” 沈輕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是為了我,才招徐惠然記恨,也是因為這個,才斷了你與徐巍交好的可能性,這些我懂。你縱然多謀善斷,碰上這等閨閣之事也必然也會受到摯肘。所以,解鈴還須系鈴人,徐惠然這一團亂麻,只能我來解?!?/br> 她這番話說完,良齊就明白了她想干什么。 兩人如同三年前一樣,相識一笑,一拍即合,狼狽為/jian起來。 那次談話過后,良齊便日日上朝。沈輕則是雇了兩三名粗使婆子做些灑掃蒸煮,買了個丫頭做婢女。 那丫頭年芳十六七,手腳麻利,話不多,長了副冷臉相,端站著的時候,清清淡淡的,可人很機靈,也很聽話。 因為缺少些煙火氣,沈輕便給她取了個名兒彌補,叫金棗。 這天,金棗照例拎著副行囊踏入了長安城內一家富麗堂皇的的繡坊內。 那前廳的女倌兒一看是她,便面露喜色,拎起裙擺一溜煙兒地小跑過來,笑嘻嘻道,“哎喲!棗姑娘可讓我好等!這都五天啦,姐兒幾個真是盼你盼得眼都瘸了!” “說什么渾話呢?”金棗故意兩眼一翻,扔過去個大大的白眼兒,隨手將行囊擱在廳桌上,漫不經心道,“東西在這兒,趕緊叫你們的人出來估價兒吧。” “好好好,姑娘且坐。”女倌兒不敢怠慢,風似的朝內房里奔去,不消片刻便帶出來名婦人。 那婦人合中身材,有些年紀卻保養得當,鼻膩鵝脂,觀之可親。 她就是此間繡坊的鳳娘,姓王,人稱王鳳娘。 金棗看見王鳳娘也不打招呼,拿捏著姿態,擺出副冷臉,好像極瞧不上她似的。 王鳳娘的“觀之可親”都掛在明面兒上,旁人看不見的內里卻是翻江倒海的妒意。 她沉了沉步子,將惡毒詛咒的話在舌尖繞了一圈兒后又用牙咬碎了咽回肚里,強逼著自己扯出副笑臉去貼對面人的冷屁股,“金棗姑娘,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