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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與法庭這個莊嚴肅穆的地方相配,也為了一定程度上提高在法官面前的印象,增加證詞的可信度和中立性,姜靈作為目擊證人,特意穿了一套職業女裝。 她是搞藝術的,平日穿衣服以個性和舒適為主,今天是第一回穿得這么正式。 西裝小外套的紐扣系上了,掐出一截堪用手量的細腰;小裙子特意選了寬松一點的,卻還是掩不住窈窕的身段,勾勒出迷人的線條。 走進法庭后,她似是受到了某種奇妙力量的牽引,一眼看見人群中的沈錄。 明明他坐在異常不起眼的地方。 明亮的白熾燈光打在他的身上,頭發精心打理過,黑色的西裝挺括,不見一絲褶皺,人卻有了陽光、干凈以外的氣質,近似于落拓。 他瘦了。 姜靈把心里的迷戀壓了又壓,才沒有讓蝕骨的情緒從眼神里透露出來。 她垂下眼皮,穿梭在擁擠的人群里。若不是一點可憐的自尊心撐著,她真害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向他而去。 什么原則?什么公正?什么理法?她全都不想顧了。 哪怕是他先松開手,她也不在乎,愿意厚著臉再牽起來。 但,她只是這樣想,而不會這樣做。 到底還是沒有辦法什么都不顧,什么都不在乎。 在人群的推擠里,她走完那條長廊,坐到了旁聽席中間的位置上。 沈錄望著她的背影,挺直,寂然,也瘦了許多。 他心里潮涌的情緒,歉疚、心疼、想念……一連串的,幾乎要即刻迸發出來。 正想起身過去找她,卻被沈之銘叫住。 “你又不是證人,老往證人席看什么?” 沈錄的眼睫垂下去:“沒什么。” 聲音淡淡的,撐在膝蓋上的手卻緊攥著,指節處甚至有些泛白。 往姜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老狐貍沈之銘差不多明白了,眼里閃過一絲深意,慢條斯理道:“怎么,瞧上那個姑娘了?” 沈錄驚得抬起頭,叫道:“爸……” 婉轉的一聲,有被猜中心思的詫異,亦有被戳穿心事的羞惱。 沈之銘又道:“姑娘瞧不上你?” “也不是瞧不上……可能是我配不上。”沈錄忽然覺得一陣頭疼,抬手揉了揉額角,還是疼,又順著伸到后面,掐了掐頸椎。 沈之銘一時真有些驚住了。 他這個小兒子,從小被老太太寵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野又浪又嘚瑟,要不是他壓著,尾巴能翹到天上去,眼下這副挫敗的樣子倒是少見。 “稀奇了,我兒子還會自卑。” “你兒子怎么就不能自卑了?”沈錄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又換上風輕云淡的表情,開起玩笑來,“你兒子超自卑的,能值得驕傲的也就兩件事,其中一件便是有您這么好的爹。” 沈之銘被小兒子這波甜言蜜語哄住了,臉上雖然仍繃得緊緊的,神色卻不像之前那么嚴肅,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他掏出支票簿,唰唰唰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撕了遞過來。 沈錄不接,疑惑道:“給錢干嘛?” “戀愛資金。早日給你奶奶帶個孫媳婦兒回家。”沈之銘說了這話,又嫌不夠,覺得自家傻兒子需要自己再敲打敲打,于是補充道—— “不是讓你拿這錢去帶她吃喝玩樂,甚至單靠錢來吸引她——那我不僅瞧不上你,也瞧不上她了。是讓你拿著這筆錢,多做點好事——如果一個姑娘是因為你的善良愛上你,那這個姑娘也一定是值得你愛的。” 沈錄沒想到眾人口中“鉆進錢眼兒里的沈爸爸”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得心生佩服:“爸,您高見。” 沈之銘一再被夸,嘚瑟起來了,得意地一挑眉:“知道這叫什么嗎?” “不知道,爸您請多指教!” “這叫——你但行好事,她愛個好人。” 沈之銘錢賺夠了,近兩年愛上養生、看書,時不時還愛作上幾首現代詩。 雖因沒有常年的文化熏陶與積累,而顯得言辭不夠優美,但他活了大半輩子,又在商場見慣風云,其廣博見識、豐富閱歷,讓他往往簡單的一兩句話也似蘊含了人生哲理。 沈錄被他這句樸素的話打動了,在唇齒間無聲讀了兩遍,記下了,又感慨道:“這么多年一直沒看出來,原來我的暴發戶爸爸真的很會啊!難怪當初能撩到我媽。” 沈錄的母親叫謝方思,年輕時是芭蕾舞者,也是景城無數男孩兒心里最美的一枝花。 追她的人有富家公子,有總裁,有詩人,甚至還有一個當時很出名的演員。 但她微笑著全拒絕了,最后牽起了沈之銘這么個浪子的手。 要說起沈之銘,年輕時絕對比沈錄野,不知放浪形骸了多少倍——書也不好好讀,還愛打架,時常放學后帶一身傷回家。 好在沈家不缺錢,又有一位擅長琴棋書畫的兄長在上面頂著,充當家族門面,于是開明的沈老太太也就不太束縛他,只要他不做喪良心的壞事,就還是會維護他。 直到與謝方思喜結連理以后,沈之銘似變了個人,收起了浪蕩子的做派,擔起沈家的家業,又將集團經營得蒸蒸日上,打造了一個難以撼動的商業帝國。 當然,關于沈之銘年輕時候的事,已隨著時光泛舊了。 無論謝方思還是老太太,對此都是三緘其口——這是沈之銘本人的請求,說要在三個兒子面前塑造嚴父的形象。 兩個掌管沈家實權的女人都覺得有理,于是批準了他的請求,默契地不再提起。 沈之銘做了多年嚴父,近年也開始審視起自己的人設。 像他這樣真正心胸闊、境界高的人,都是善于反思、德行配位的。 此時見小兒子原本高漲的情緒有些低落下去,他忍不住出聲鼓勵:“小錄,經過這次的事,爸知道你是真的已經長大了,也到了你自立門戶的時候。” 沈錄有些赧然,覺得自己尚且承不起這樣的夸獎。 沈之銘拍拍他的手背:“你盡管往前走。” “做你想做的事,愛你想愛的人,家里永遠是你的后盾。” 作者有話要說: 錄哥:皇天不負有心人——想見心上人,就真見上了。 ☆、隔江隔河09 這場官司打得并不容易。 對方站在維護法律公正的制高點, 對被告精神檢測報告的真實性提出了質疑。 又找來不少證人——且都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那種老爺子, 證明尤泳生前為人低調、勤懇, 對兒子也極為寵愛, 不是那種會虐待妻兒的大變態。 相比之下, 沈錄找到的村民證人,一個是碎嘴子的大媽, 一個是平日總愛浮夸,說話半真半假的尤二佬, 就顯得沒那么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