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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十三章、第十三章、君無戲言,酉時剛過,果有專人稱領旨而來,為靜華宮主人潔身更衣。來人皆恭敬有禮,面上甚至不無祝賀之意,趙讓卻不得不忍辱領受,最令他難以按捺羞怒的便是長樂初而驚愕,繼之悲憐的目光。這般奇恥大辱,又有晚輩在側,凌虐更甚。但同樣是想到長樂,趙讓明白他已無路可退,莫說妃嬪般侍寢,便皇帝突發奇想,令他身遭太史公之酷刑,亦無可奈何。似乎是為了令此事更加難熬,李朗要的竟不是掩人耳目、隨性所致的臨幸,而偏偏是白紙黑字記錄在冊的侍寢。趙讓并不懂宮闈之間的規矩,他委實不知如他這般無名無份還兼罪人、男子雙重身份的人,會得如何記載。宮人助他清潔之時不敢怠慢,他也無意為難這些身不由己的微末草芥,雙眼一閉任由他們擺布,腦中填塞的竟全是史書中,論及皇帝嬖幸時,哪怕那人才高八斗,功勛卓著,也要落個“柔媚惑主”之評斷。李朗……當初出手相助后,你將佩玉交予我時那清澈如泉的雙眸,多年之后我猶未忘懷,你為何卻要這般待我?趙讓心中反反復復,直到換上一身新衣,坐上軟與前往天乾宮,跪在李朗跟前行禮時,仍不住地捫心自問,只可惜,他參悟不透。李朗看著趙讓,卻是眼前大亮。原來本朝后宮之中,從未有過男子以這等方式承歡侍寢,如何穿戴倒讓接旨奉行的內侍女官們費了好大一番思量,最終是決定從權行事,備齊一套宰相所著的冠服:袞冕,外絳紗單衣,內白紗中單,白裙襦,紫袍金玉帶。趙讓雖說是實實在在的將門虎子,卻生得斯文,就算當不上俊美之譽,端正卻是有余,所謂人要衣裝,這番打扮一新,與他當日乃至昨夜的形貌都大不相同,兩相對照,無怪李朗看得驚喜交加。他卻不知他這般細細打量,目中毫無遮掩地流露出欣賞之意,已如電閃雷鳴,直接把趙讓劈得恨不能地上即時炸開道裂縫以便容身。出發至天乾宮之前,他已將那萬言書揣入衣襟中,奈何在李朗咄咄逼人的視線之下,原本滾瓜爛熟的侃侃而談而全都胎死腹中,他跪在地上,怔對皇帝,竟是連拜伏行禮都忘了。李朗一笑而將趙讓拉起,攜起他的手同入殿內。兩人從未有過如此親近之時,莫說趙讓,便連李朗,也頗有些惴惴不安。要說李朗到底是不脫少年心性,此一時彼一時。前夜侍寢之諭旨其實更多是對趙讓的不快,有心給他個下馬威,是任性妄為的意思,他清楚若真威逼趙讓臣服身下,這人只怕真就要恨上了他了。但今朝與謝皇后交鋒,又見了弱質體虛、難成大器的太子后,李朗又改變了主意。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占了趙讓身心,這人合該是他的,不容染指。趙讓不愿又能如何,既已落入他手,便如入天羅地網,除非化身為無形無狀的清風,絕無逃脫的可能。況且,何時趙讓才可能心甘情愿雌伏于他?李朗在許多大事上冷靜自持,果斷殺伐,只不過他從自幼的備受冷落欺凌到如今為九五之尊,鮮有人以情感他,他也未嘗對誰動過心,他卻不知,情愛之事,實非一方強硬堅持即可修成正果。趙讓當然做夢也想不到李朗對他的種種復雜難言的情愫,只覺李朗握手的力道愈發地沉重,已到令他生疼的地步,更是將李朗此舉視作有心的折辱。待走入殿內,御床在現,趙讓心頭大震,再顧不得禮儀,掙開李朗鉗制,跪地道:“陛下,請允罪臣上呈奏折!”他話語鏗鏘,神態堅定,直把皇帝的寢殿作了朝堂的大殿,話音落時,也等不及皇帝回應,緩緩拉出一筒紙軸,雙手捧至額前。李朗看著表情嚴肅的趙讓,不由啼笑皆非,他當然明白趙讓這曲里拐彎的招數,乃為緩兵之計,只是再一琢磨,反正這人的下場歸屬已是鐵板釘釘,且看他如何自救,倒也能平添些樂趣。這么想著,便伸手從趙讓手中接過卷軸,孰料等李朗展開一看,輕松打趣之心統統去了,他將趙讓撇在一旁,聚精會神、安安靜靜地將這萬言書從頭至尾看了個仔細。在這段時間內,趙讓始終是跪著的,漸漸膝頭僵硬起來,更為不妙的是,胸口隱隱而生繡花針般的疼痛,他心生疑慮,紋絲不動地靜候,那起初微弱的劇痛居然愈發清晰起來,且有擴大之勢。他清楚此是毒發的征兆,暗地心驚,難道是毒素在體內日積月累,竟已成失控蔓延之勢頭?然仔細一想,又自我寬懷,這次毒發后,他一直未能得到好好調養,心病未了,再添新慮,內息不調,外邪易侵。但獨自忍耐痛楚是一回事,在皇帝面前倒下非但有損顏面,還可能給追究失儀之罪,趙讓如今必須為長樂的安危榮辱打算,實不敢再輕易逆鱗,不得不默默強行壓制不適。好不容易挨得李朗將萬言書看罷,趙讓覷去,皇帝神色捉摸不定,陰晴難辨,正自忐忑,就聽他笑道:“靜篤,看不出你武將出身,倒是寫得一手好字。你起來,坐著說話。”趙讓依令站起,坐在皇帝手指的桌邊。李朗將趙讓手書的紙卷放下,端詳著趙讓,百種滋味齊上心頭。這萬言書的內容,一部分是南越以及相鄰國度的風土人情、民生風貌,上至王公貴族勢力品性,下至閻閭百姓生計情形,無不記載得詳盡而井然;尤其是南越,期間蠻夷眾多部族林立,這里面竟是將其解析得條條有理,各部族間的敵友變化,勢力消長,乃至族長頭人的個人優劣,林林總總,應有盡有,除了趙讓這般身份與這等見識,換了其他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有如此深入的了解并且記述得如此透徹。這些文字,對東楚接掌南越,大有裨益,極是難得。李朗針對趙讓所書,又多加追問了不少事情,趙讓詳盡解釋,因紙卷中還附有他手繪的簡圖,更是一目了然。末了趙讓也不禁暗里欽佩李朗的眼光獨到,這青年皇帝未曾親臨南陲,然而發問的問題卻常常一針見血。南越和接壤的滇、荊兩國皆是蠻夷眾多,名字千奇百怪,李朗只是通讀了一遍言談間便不曾混淆,可謂記性驚人。問答結束之后,李朗將紙卷推至一旁,直視趙讓,笑道:“靜篤莫非想作管夷吾?可惜我不是公子小白。”管仲輔佐公子糾失敗后,由鮑叔牙舉薦給小白,最終成就齊桓公尊王攘夷大業,名垂青史,為“春秋五霸”之首的故事婦孺皆知,李朗全沒料到趙讓的“緩兵之計”居然如此隆重,揣度對方用意時,那不知作何言喻的感覺再次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