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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尋常百姓家長兄對幼妹的調侃取笑,長樂先是禁不住嫣然,轉瞬又想到這份溫柔轉眼便化為烏有,更是心傷不已,眼淚更如斷線珍珠。趙讓心中亦是說不出的難受,他叛國自立,禍及家人,本就先存了份愧疚,迫不及待渴望希冀將多年虧欠之手足情一股腦捧到這小妹跟前,可惜反惹得她傷心痛苦。五內俱焚中,趙讓也說不出什么安慰之詞,唯有伸手將長樂擁入懷,任長樂埋首其中,痛哭失聲。許久之后等長樂止了啜泣,頂著兩杏核紅腫眼,從趙讓懷中起身,飯菜早已涼了。趙讓愛憐地輕撫她頭頂,道:“長樂,我也不瞞你,今夜皇帝召喚,我確有可能一去不回。”見長樂鼻子一抽,他忙接道,“你也別太難過。你兄長雖說身負叛逆之污名,但……”咬了咬牙,趙讓堅定地道,“此心只向東楚,忠貞無二,上可對日月青天,下無愧列祖列宗。我不奢求向其他人表白心跡,但你一定要明白,你不是叛徒之妹,你的父兄,皆是為國死忠的堂堂漢人大丈夫……”話到盡頭時,趙讓也不禁微有哽聲。長樂嬌軀隨著趙讓的話語不住顫抖,她大哭著撲入趙讓懷抱,泣不成聲地問:“我信,我信!可你為什么不告訴陛下?你告訴陛下,你不是亂臣賊子,叫他別殺你啊!”趙讓不答,默默將長樂擁緊。為何不能言明苦衷,伏求饒恕?因為縱然是問心無愧的堂堂男兒,亦有妻有子。常言忠孝不能兩全,情與義何嘗不是時時互搏,總不讓人真有兩全之策,煎熬到盡頭處,身敗名裂屈辱而死,也并非不能接受的命運。上天既令他做不得盡責的丈夫與父親,至少他能拼這身血rou,護他們平安。若非不想讓長樂自認是叛徒親眷,而感低人一等,這些話即便到死,趙讓也是不愿出口的。他擁著長樂,內心翻騰不已,想起將他置于此等境地的李朗,真是說不出是什么滋味。而此時的李朗,也因著半路跳出的程咬金,而不得不提起了趙讓。早朝過后,在御書房內見了另有要事上稟的臣屬,之后便是批閱奏章。李朗處理公事的速度極快,花不上一個時辰便把已奏章看完,剛要吩咐身邊隨侍送些吃喝過來,就聞報皇后到訪求見。李朗暗中嘆氣,心知來者不善,卻也想不出回絕的理由,便還是同意傳見。天家夫婦,帝后之間也是持禮相待,謝皇后禮服上陣,頭戴圓匡冠,外冒翡翠,上飾九龍四鳳,身穿深青質祎衣,朱色羅裙繡金龍云紋,打一照面便深深拜倒,口呼“圣上”,不等李朗回應,已自行接道,“太子有恙,還望圣上憐惜。”李朗聞言皺眉,不悅之色溢于言表:“怎么又病了?”這太子也是李朗的心病,他從少年不得志到南征北戰,登基之后忙于政務,雖也血氣方剛,遠遠談不上清心寡欲,但到如今卻唯有和謝家出身的皇后育有龍脈。皇后仗著于宗祀有功更加囂張跋扈不提,這謝家的外孫兒打從娘胎就不是個令人省心的娃娃,先天不足后天難補,弱不禁風,冬易受涼夏則中暑,常常抱病在床,一年到頭就沒有幾個平安康泰的日子。本來就因著太子的外家而對他多少有些疏離的李朗,更不由地嫌棄這身體孱弱性格亦柔和的兒子,想到日后自己可能要傳位給這扶不起的阿斗,就覺心煩。奈何如今外戚勢力未除,謝皇后又是慣喜醋海里掀風作浪的妒婦,即便李朗真讓哪個妃嬪承恩有孕,那龍胎成形落地的可能性怕也微乎其微。再說……生在帝王之家,何曾是幸事?就別趕著來受苦了……抱著這種近乎大逆不道的想法,李朗對子嗣一事看得極淡,若太子不適合承祧宗祀,便在族中另行立儲便是,當然這事大可置后,不急于一時。恰巧在與謝家生隙之時,皇后又來告知太子生病的事,并且擺明了要皇帝移駕探視,見皇帝負氣,倒也不慌不忙,不無埋怨地道:“這不是圣上要求嚴么,三歲多的孩子,都不懂事呢,非得要他卯時正起來認字,孩子辛苦,哪能受得住啊?便是放以前,也是六歲開蒙,從沒那么早的。”李朗本欲再說些什么,終究是忍住了,轉而淡淡地道:“好吧,恰巧也無事,就去看看他吧。”皇后使了個眼色,讓隨侍的宮女和內侍統統退下,轉臉正色對李朗道:“聽聞圣上收進來一位賤籍女子,可是真事?”李朗笑道:“后宮之事,果然什么都瞞不過正宮皇后。只是那女子,朕已令禮部除了賤籍。”皇后生得與謝濂并無多少相似,就是一對吊稍大眼如出一轍,不顯英武,反襯托出股戾氣,此時她再把那本就大的眼瞪了圓,對李朗道:“莫不真是趙姓?”“真是趙姓。”李朗道,“既然皇后問起,那這冊封之事,就由你cao心了。且待平叛大軍凱旋之后,便可成禮。”謝皇后未料居然得到這樣一句答復,皇帝已先發制人,她再多委婉相勸的話也被淤于口中,片刻語塞后,她眉宇間添了層寒霜,悻悻然道:“此事,圣上得恕妾身無能為力了。妾身的手足胞弟慘死不久,郁結悲痛,實難為圣上cao持封妃之事。況且……”她臉上忽而現出凜然之色,微昂起頭,聲也隨之鏗鏘:“那趙家之人正是妾身的殺弟仇人,圣上怎可容其入宮闈,妾身主饋中宮,若此竟成了藏污納垢之地,妾身卻有何面目見宗祖先人?”李朗微微一笑,柔聲應道:“你既有天下主母的自覺,便做好六宮表率,好生撫育皇子,孝順太后,朕若能得后嗣繁盛,必也不忘皇后你的功勞。”見皇后的雙眼圓瞪似要爆出,李朗無心多話,點到為止,他要讓這位仗恃外家的女人知道,她私下所犯的齷齪勾當并非密不透風,無人知曉。至少皇帝是心中有數的,隱忍不發,已是圣眷極隆,聰明識相就別再得寸進尺——不過李朗猜測,謝皇后就如她那父輩兄弟,將他視作傀儡天子,拿捏在手,圓扁隨意吧。移駕前去看望病弱太子的路上,李朗忽而感到一陣落寞。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則制于人。利君死者重,便人主可危。在皇座上的人,即便是對夫妻骨rou,亦不可信,就如他當年因趙讓而領悟到權傾天下之利而一心圖之,仿佛輪回,他此生注定是無血脈親緣了。連趙讓……李朗苦笑,也不過是個叛徒。不過是個他希冀用皇權保護、威壓臣服的叛徒,而非真是那能與他一世相知終生并肩的人。作者有話要說:童鞋們,天使們,多給俺打打氣,快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