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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結果,面臨的竟是這等別出心裁的□□——趙讓自忖無龍陽美色,也未曾聽說李朗有斷袖之癖,心中千回百轉,最終還是堅牙一咬,苦求道:“伏乞陛下開恩!罪臣……既非女子伶官,也不是天香國色,此身污濁,形容丑陋,陛下……”巨大的羞恥感止了趙讓的求饒之語,他此生從未想過會淪落到這么一日。眼前這人若非皇帝,他早已在冒犯之句乍出口時,便讓對方付出慘痛代價了。但如今他能如何?皇帝若要一意孤行,他怎么辦?七上八下,心中忐忑至額前泌汗,趙讓仍是聽到一番如五雷轟頂的笑語:“朕意已決。你妻兒遠在南越,牽制頗難,你又不是惜命的人,卻不想朕的一番好意,倒能作此用。趙將軍,明夜之前,自有人先侍候你沐浴清潔,你好自為之。”任君處置。趙讓茫然于李朗臨去前,刻意彎身附在他耳邊,惡意十足的低語。為何要這般待他?捫心自問,他與李朗之間,并無私怨,為何?要如此低殘忍低羞辱他?得不出答案的趙讓全然未察覺李朗早已離去,仍在地上跪了有小半個時辰,直到一雙纖手攙住了他。原來是一直侍候在門外廊下的長樂,送走了李朗,回頭見寢殿門扉緊閉,她敲了門,里面卻仍是毫無動靜,禁不住煎熬,自行推門進來,一眼便見那相認不過數日的兄長呆若木雞地跪倒在地。長樂心酸之余,不由悵然。她因這叛國的兄長而身世飄零,受盡冷眼折磨,本該是恨之入骨的,奈何真正是血脈相連,不說她容貌與他頗有相似之處,抵賴不得,單單那趙讓就為她忍了毒發便足以讓她心軟,憐意凌駕于深恨。幾日相處下來,長樂即便言談舉止刻意守禮不逾規,但趙讓醒來之后的目光,卻也讓她難以消受。如此溫和哀憐,帶著無以言說的歉疚,長樂懂事以來就未曾有人這么待過她,那本該高聳如山廣垠若海的仇恨,竟是因而消退了不少。這晚李朗到來之前,趙讓忽主動找她攀話,笑道:“長樂,到了金陵,我大概是活不長了,你能……多陪我說幾句話嗎?”長樂知他此言不虛,想到剛得了個親人,轉眼又要沒了,天地之大,仍只有她孤零零一人,心中酸楚,既自悲身世,又為趙讓難過,生死之前,也再無太多固執,便答了聲“好”。當趙讓問她有何需要時,長樂想了想道,自幼入了賤籍,每日除做活便是學習舞技,從未有機會讀書認字,直到今天,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如何寫,只是牢牢記得曾有人告訴過她,這名是父親取自“長樂未央”。趙讓默然片刻,叫人找來紙筆,一筆一畫地教她習字,寫“長樂”,還把“趙讓”兩字也教了她。“長樂未央,”趙讓笑對她道,“原是漢時宮殿之名。長樂取其字意,是望你長久得享歡樂……也另有層愿國君親和萬民,國得永續之意,父親雖是武將,卻頗通文墨……”長樂沉默著,淚光閃閃,未及才低低地道:“可我卻無緣一見,連你也……”“我教你將名字寫好,”趙讓打斷了她的話語,輕笑,“今后你便不會忘記父親寄予你的厚望。”長樂原想爭辯,即便賤籍已除,以她的身世,人世間又還能留有什么快樂?但又怕出口令趙讓傷心,便忍淚專心習字。——孰料,皇帝不期而至,待大駕離去,她那兄長已是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長樂心中驚慌不已,難道……死罪行刑之日已定,竟是等不到秋殺之時么?長樂不禁淚如雨下,低聲啜泣起來。這哀聲卻是震醒了趙讓,他無言伸手,替長樂拭去眼淚,心中苦澀萬分,卻也了悟一事:長樂在此,他有何能耐與九五之尊抗衡?無親無故無欲無求者方能無牽無掛,寵辱兩忘,天下莫能臣之。這樣的人,絕非他趙讓,絕不是。但縱使僅是負隅頑抗,垂死掙扎,他也不愿讓皇帝贏得瀟灑干脆,輕而易舉便能奪去他所剩無幾的尊嚴。第13章第十二章、第十二章、趙讓叫長樂歇息,重新要來筆墨,徹夜不眠,筆耕不輟,行云流水連書帶畫,直到雞鳴時分,已是洋洋灑灑寫了近萬字。待到最后落筆,不但手腕猶如灌鉛,眼前也是陣陣發黑。此次毒發興許是因著受傷之故,持續之久,影響之劇,唯有剛中毒后的那次發作能與之匹敵,趙讓迄今都未能痊愈,凝神苦思的時間稍長,胸口便不客氣地蒸騰起灼燒痛感。他將筆擱在筆架上,起身轉著手腕,只感到腰背也有痛麻之感,不由苦笑搖頭。圣人云其“三十而立”,趙讓卻在這年齡便要了斷人生——想起慘死異鄉的妻妹,他并不為自己惋惜,只遺憾未能救出那孩子,也未能……親見王師定北。微微一嘆之后他復坐下,將萬言書疊放齊整,一張張再三看過,確認意思、語句都無誤,方始作罷。這番檢查,待到結束時早已過了辰時,期間宮女送來早膳,長樂也因擔心過來看望過幾次,趙讓全然不覺,一心全在這篇萬言書上。稍事休息后便到了午時用膳,長樂捧著飯食進來,見趙讓依然坐在書案前,紋絲不動,不由有些心慌,開口叫了兩聲,得到趙讓的回頭一笑,才算放下心來。她將食盒放上圓桌,打開后笑道:“好香……趁還熱著快吃吧,不論如何,飯總要吃的。”經長樂一提,趙讓也頓覺饑腸轆轆,他讓長樂陪著一道,長樂也不拒絕,兄妹兩人坐到桌邊,卻誰也沒有舉箸。心中郁結,惆悵萬千,自然大大壓制了食欲,眼前便是御膳房遵旨特意準備的美味佳肴,也統統索然無味。長樂雖說是久慣人情冷暖,飽受白眼中長大,但到底年少,未經太多生離死別,面對的又是失而復得、待她極好極柔的兄長,此時再難掩飾,淚眼氤氳,顫聲問道:“陛下真是今晚就要……就要帶走你?”她當然想不到皇帝是要把趙讓當作妃嬪一般,招去天乾宮侍寢,以為趙讓這一去就是直接上了法場,有死無生。就不知叛將處斬,還允不允得親眷收尸埋骨,她如今已脫了賤籍,又是未嫁之女,照理是能有這資格為兄長料理后事。只是眼前這微笑如春風的人,明日朝陽東升,便是陰陽兩隔了么?趙讓見長樂兩眼含淚,鼻頭紅腫,美人徹底泡了湯的模樣,微怔之后很快便明白過來,心頭一軟,隨便夾個最近的菜肴放進她碗中,輕笑道:“趁熱吃,別再往里面撒鹽了。”長樂不解,趙讓笑著給她揩去眼淚:“你啊,光是掉的眼淚就夠給一日三餐佐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