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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觀你在南越所為,臣服四方蠻夷,北奪閩地,西占滇國之城,頗有雄心大才——照你看,朕既已收了你的南越,下一步,該當如何?”趙讓一愕,不明所以地回視皇帝,那年輕皇帝卻無笑意,丹鳳眼中凝著極認真的神氣,他遲疑稍許,低眉垂目,緩緩答道:“陛下方是雄才大略,罪臣望塵莫及。一統天下的大業,陛下早已成竹在胸,不容罪臣置喙。”“你但說無妨。”見皇帝不依不饒,趙讓無奈,斟酌良久,才帶著猶豫道:“如今天下分江而治,中原異族紛起,群雄逐鹿,要跨江而戰,非是易事。莫若先統南疆,再圖北域……南方閩越已平,再得荊、蜀……得取蜀國之后,可行北伐……”“非拿下蜀國不可?”李朗追問。趙讓點頭:“是。天府之地,物產豐盈,鹽鐵富余,昔秦并蜀而吞六國,陛下如欲奪天下,還是應先入蜀,順勢滅荊,至于滇國……地處邊陲,彼不來犯,倒無需過于提防。”李朗沉吟半晌,忽而笑道:“如此說來,你是早有盤算?朕且問你,你那封密信,意欲何為?你身為東楚叛將,即便歸降,朕也不能寬宥赦免,賞你個閑職爵位頤養天年,你……可清楚?”“罪臣只求陛下善待南越百姓,寬恕為罪臣逼迫同反的東楚駐南越將士,陛下如何處置罪臣,罪臣皆甘之如飴,絕無怨恨。”趙讓聽皇帝這番話,反而是心中一寬,秋后算賬到底來了,也省得琢磨圣意,苦思不解,他起身跪倒,娓娓而談。李朗輕笑,心中登時有了主意,既然無論怎么處置趙讓,他都可甘之如飴,那興許還真能有個兩全之策。第6章第五章、第五章、轉回密信,李朗言辭鋒利,趙讓依然只是道,明主既出,頑抗不智,但為何非要東楚十萬大軍發至南越,才肯開城,卻總是避而不談,顧左右言他。李朗試探數次,心知這人已存了必死之心,強逼無果,又不好真不顧天子顏面,拿趙讓宮眷相脅。畢竟南越初歸,金陵未定,四面樹敵自然是愚蠢之舉,如此一想,便決定暫且擱置,轉而問起趙讓家事。這話題顯也不是趙讓所喜,略略談及子女,唯問方答,絕不多語。李朗酒酣耳熱,困倦之意襲來,既然一時話不投機,便倒向帳內的行軍床上,到底年輕,不多時竟真就入了夢鄉。趙讓早前已被李朗叫起身,低頭垂首,等了好一陣,直到聽見皇帝呼吸聲漸沉漸悠長,抬頭看去,不禁啞然。盡管知道這位皇帝自幼便少有皇子的養尊處優,少年時又經戎馬生涯,沙場出生入死過,如此歷練,不受天家繁文縟節的束縛也情有可原,然如此放浪形骸的行徑,是不是太過?與歸降叛將同處一室,縱使趙讓確信,無論于情于理于利益,自己絕無可能傷害皇帝,但皇帝全然不顧自身安危,就這么大剌剌地在他面前睡著了……趙讓好氣又好笑,甚而有種被輕視的微妙不滿,要不是冷靜猶在,他真想上前嚇一嚇那旁若無人的皇帝。終是把這份荒唐沖動壓制,趙讓見皇帝只是大半身躺在床上,兩腿仍有半截掛于床外,他轉望營帳入口,帳簾絲毫不動,看來是都得了嚴令,里面不喊不能擅入。又猶豫了一陣,趙讓硬著頭皮上前,小心翼翼地搬起皇帝的雙腿,平放在床上,再把套在腳上的長靴除去。幸好皇帝睡得極沉,并未中途醒轉。想著自己竟成了帳下專職奔走服侍將官的小校,趙讓也不由好笑,后退至主案前,面向入口,席地盤腿而坐。閉目思索歸降至今的事,以及入金陵后的可能遭遇,趙讓卻覺心難安定,皇帝適才那堪稱親密的舉動,他如今方后知后覺地心中涌起波瀾萬丈,五味雜陳。當年那個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童稚小臉上掛著驚懼淚水,卻在回神之后首句便用關心切切的口吻催促他去向二皇子請罪的孩子——長大成皇帝,還記得他們曾有過這段短暫交集?他從胸前拉出懸掛的配飾,青線上吊墜的正是當年那孩子贈他的佩玉。佩玉大小僅如鴿蛋,玉體通透,色澤均勻,正面雕畫“魚躍龍門圖”,背面則用大篆刻著兩字:御賞。將玉置于掌心,輕輕摩挲,一笑之后,又將其藏回衣物遮掩之下,即便皇帝真還記得,趙讓也不敢奢望皇帝會饒他不死,但若能死得痛快些,不至于身首分家,懸頭示眾,令祖宗英名少蒙受些羞辱,總是樁好事。趙讓出身東楚武將世家,先祖曾是東楚王朝大興時屯兵邊地,抗擊狄戎的將軍,所謂“六郡良家子”中一員。之后東楚分崩離析,不得不退守江南。為擴疆域,安置避亂投奔的漢人,獲取更多的人口資源,既然無力征北,東楚便選擇了往南拓展,吞并閩越,而趙讓的先父,便是平南主將。然到了南越之后,趙父受不得濕熱之氣,起先是腹瀉不止,體虛多疾,最后竟至病入膏肓,藥石罔效,未滿兩年便歿于任上。趙讓子承父職,不上十年的時間便讓南越氣象一新,雖因地處邊陲,不及金陵等地富庶繁榮,百姓也算享得太平,安居樂業。漢蠻之間,雖說嫌隙猶存,但市集經商,互通有無已屬常見,偶有通婚之事,趙讓也是樂見其成,畢竟他的正妻,正是以漢家女兒難見的豪邁,毛遂自薦,“蠻女愿嫁漢家郎”。他深知此道不易,卻不愿學他父親,將閩國人強行南遷,驅趕如牲畜,以中原漢民充實其地。如今眼見大業小有所成,王命要收歸,趙讓本人并無芥蒂,只是深怕接任者恃強而傲,漠視人心,信義若毀,再建則難,比鄰而居,卻互視如寇仇,則不知血流成河到幾時,多少人要家破人忙了。雖不愿明言,但那密信本意,就是不欲開罪東楚,令其大軍無屠戮之由,一點可憐、可鄙復可嘆的心思罷了。這番取巧,如何能在皇帝面前坦言相告?其間還有一層深意,那更是不能為皇帝所知。南越閻閭漢蠻各占一半,軍隊將官更多是原東楚南征大軍的舊部,趙讓即便相信這些人的忠心耿耿,也不好真率他們與東楚軍血戰到底。但以五溪蠻為首的百越蠻夷部族可不作如是想,他們并不認為這些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東楚大軍與十數年來在此地開荒耕種、挖河修渠甚至建都的東楚漢人是同類。來犯者,必除之。兩敗俱傷而已。趙讓長嘆口氣,這便是為何東楚大軍一定要兵臨城下,他才可平安歸降之故,若無此條件,他只消流露出愿臣服金陵的念頭,都極有可能被身邊人大義滅親。即便事態并不如此嚴重,然光是正妻與她五溪族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