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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岑聽著這話古怪,卻也沒多想。 三言兩語,去到自家寨子里跳月的,便多了一個可厭的人。等到姐妹倆告辭的時候,阿芬臉色僵硬,阿芳眉開眼笑,兩相映襯,煞是好看。 阿窈等他們一走就沉了臉:“你查的事,該不會牽連到她們姐妹倆了吧?” 第160章 寨子 趙州附近群山連綿, 阿芳家的寨子就在這大山之中,沿著一條時陡時緩的路慢慢往上走,不到半個時辰, 阿窈便爬不動了。 她呼哧呼哧喘著氣, 啊呦一聲往旁邊一坐,正壓著一棵芭蕉樹,上頭幾串短短小小的圓滾芭蕉蕩蕩悠悠晃了一陣。 今天太陽大得很,她帶著涼帽, 汗仍然擦了又出, 出了又擦,怎么擦身上都是濕的, 里面的桃紅亮地紗衣緊緊貼在背上,黏得難受。 “再撐撐,應該也就不遠了。” 楊岑拿著扇子對著她猛搖一陣, 帶起來的熱浪撲到臉上, 險些讓人喘不上氣,阿窈忙推他:“你倒不如拿著葫蘆,倒水給我洗洗臉。” 清涼的山泉水驟解了暑氣, 楊岑順手掰了一扇斷了半莖的芭蕉:“把這個拿了,遮在頭上。” 阿窈無精打采:“這不是入了秋嗎?咱們剛來那會兒比這還涼快呢!” 楊岑嘆氣:“今年云南府的光景透著古怪,趙州今春還算好,到了秋上, 也開始少雨了, 都說秋老虎,只揪著尾巴還能發威呢!” 阿窈歇了一陣, 又咬咬牙站起來:“走吧,別讓人久等了——你說的那個礦, 就離這兒不遠?” 楊岑站住,拉著她往上看,小路蜿蜒直往上去,沒多久就隱沒在滿山的翠竹茂林之中。 “這路好不好走?” “有時好走,有時不好走。” 這條路應該是平常讓人踩慣了才踩出來的,也不過能容得下一個轎子,有時候突然現出一個陡坡,她還得讓楊岑拉著才能爬上去。 “那是你沒見過更難走的。”楊岑搖頭,手往山脊處一指:“這一處山脈有幾十座峰,有幾處就跟有人拿著刀一點點削過似的,只有山頭磨出來一塊平地,四面都是萬丈崖頭,這條路是山里人往外走,最便宜的一條。” 阿窈見他脖頸上汗珠子像下雨一般,隨手濕了帕子給他擦。 “怪不得你說,要是那礦上有鬼,運出的東西必要過寨子這條路,只不過這路上常有人來往,他們竟也不怕讓人撞見?” “夜路走多了總能撞見鬼,他們這兩年日子過得逍遙,更好漏出馬腳。你想想看,我查的城門進出人員冊子上,寫的他們近半年運貨是多久一次?” “有時十天一次,有時五天一次。” “而且這十天五天運上一回,云南府早在太祖時期就有令,但凡非官家開礦,只許開一爐,這一爐他能造出多少東西來,才能讓他這半年還費了幾十輛車,累死十幾匹馬。”楊岑冷哼:“明明每次過城門的車都要五六輛,門口盤查的官軍竟只記了一半,要說沒有貓膩,誰信呢!” 阿窈望著他,眼睛晶亮:“你不是要去查...那個人嗎?怎么找得到這個小卒子?” 楊岑一抹汗,扛起來身上的背簍,掩飾不住自己的飛揚意氣:“那個老頭子滑不溜丟,混不沾手,師傅那邊的人在趙州蹲了大半年,竟也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后來查到內宅——” 他得意一笑:“這家礦的主人就是知州太太手帕交娘家嫂子的遠房親戚。” 阿窈聽著這繞了四五家的消息,不由瞠目結舌:“都遠成這個樣子,你竟也能找的到?” “不過看他和誰走得近就是了。”楊岑咳咳兩聲,故作輕松,其實想起抽絲剝繭的一路,也是煞費苦心。 凡與知州前堂內宅有聯系的人家都列出來,再循著這些人家交往密切的人一個個地查,但凡有些疑問的地方,都給圈了出來,最后有幾條線索都指向這個老實巴交的一家。 不得不信。 “礦場都占著幾座山,那里是他們的地方,只要多了一個生面孔,就打草驚蛇了。最好的辦法,咱們也進大山里去,卻是個不相干的人......跳月第二天,便是他們再運東西出山的日子了。” “那阿芳他們...”阿窈想到這姐妹倆,一個刺球般的性子,偏對趙清和一往情深,一個是探出頭的菡萏,怕是連錢也不知道該做什么用。 要真是他們家里牽扯到此事,那真的...... “陳大他們沒查出什么,不過......”楊岑也沉默一會兒,才笑道:“想必要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事,哪會允得阿芳請咱們上山去,你看這個小丫頭的性子,不是她jiejie一個人就能寵過來的。” 是春花秋月還是魑魅魍魎,不如就讓他們上山去見識一趟吧。 邊說邊走,楊岑一直在留神在附近的動靜,不知不覺已經走了老遠。 山勢趨緩,過了一片林子,他們正站在一片高崗上,向下一望,登時連話也說不出。 緩坡上是一道又一道的田地,便如梯子一般,一折一折一壟一壟向下面疊放,稻米已經變黃,但田埂上還有翠綠的顏色,金黃耀眼,茶樹蔥蘢,大片鋪排開來,在這夏意尤濃的崇山峻嶺中熱鬧得晃眼。 再往上去,寨子門樓上的飛檐翹角,就隱沒在楓香樹后頭,一重重的吊腳樓就在坡上。 更仔細看時,門樓頂上的亭子里,好似有人揮手。 阿窈遮住刺眼的日頭,使勁再看,果然有人正把手攏成一個喇叭,頭上的銀冠閃閃發光,有聲音遙遙送了過來,清亮悠遠,在山里回蕩起好幾聲。 “阿窈jiejie——阿窈jiejie——jiejie——我們都在等你呢——等你呢——” 明明只有兩句話,這時候卻顯得分外熱鬧,阿窈一時覺得有趣,也回她: “我們來了——來了——來了——” 門樓上的阿芳一撩裙子,撒腿就往樓下跑,寨門下面一群人躲在楓香樹下面,推推擠擠笑著,只聽阿芳說一聲快來了,有人趕緊端起來牛角杯,有人列在兩邊,清清嗓子,打算開始唱歌。 阿窈和楊岑才剛一露面,嘹亮的山歌驟響起來,倒把他們唬了一跳,站在當地愣了一會兒。 “一杯甜酒打滿杯,不到空杯客不回。入得春山花滿懷,進得寨子郎盡醉。” 一群姑娘有用青布包頭的,有帶著各式銀冠的,短上衣,百褶裙,一動起來零郎作響,在太陽下時,整個人都添了光彩。 這一邊唱就有另一邊和,阿窈聽得半天才明白,這迎客謝客,還都能讓一個寨子里的人都做全了。 “謝你打酒勸人嘗,謝你迎客多苦辛,三杯五杯難隨意,十碗八碗才可心。” “既這么說,阿窈jiejie就把這十幾碗全吃了罷